1990 彩色片 9本
中国香港影之杰电影创作有限公司摄制
编导：王家卫 摄影：杜可风 主要演员：张国荣(饰小旭) 刘德华(饰阿三) 张学友(饰阿刘) 张曼玉(饰咪咪) 刘嘉玲(饰阿珍)
【剧情简介】
运动场的食品店里，小旭买了一瓶可乐。看店的是一个女孩，叫阿珍。小旭主动和她搭话，临走时告诉阿珍今晚做梦会梦见他的。第二天下午，小旭像昨天一样，在几乎是同样的时间走了进来。买完可乐，阿珍抬头看着小旭，问到： “我昨天晚上做梦，没有见到你呀?”小旭微微一笑，说： “那当然，因为你根本就没睡着。你好笨哟——你一定会见到我的。”说完转身离去，阿珍目送着他……和前两天一样，第三天小旭几乎又是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小旭想跟阿珍做个朋友，他让阿珍一起看着手表，一分钟过去了，然后直视着阿珍说：“1960年4月16号下午3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我会记得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于是两人从一分钟的朋友，变成了两分钟的朋友，没多久阿珍就爱上了小旭。
小旭的卧室，两人缠绵之后拥在一起。阿珍告诉小旭她表姐快结婚了，自己想搬来跟他一起住，小旭答应得很勉强。阿珍问小旭会不会跟她结婚，小旭冷冷地说不会。阿珍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套上裙子，拿起自己的书包，狠狠心对小旭说： “那我以后不会再到你这来了。”
小旭的养母家。女佣开门看见小旭站在门外，忙告诉他养母喝醉了。小旭看着烂醉如泥的养母，眼中充满了不屑和厌恶。
某家夜总会的换衣间里，小旭将一个男人打了一顿。那男人拿了养母一副耳环，小旭警告他说不要再去找她了。小旭刚要走，碰到正进来准备换衣的舞女咪咪。咪咪看见一个男人趴在地上，地面一片狼藉，转身要离开，忽然看见梳妆台上有一副漂亮的耳环，就把那副耳环戴在耳边，照照镜子看看效果如何。突然门开了，是小旭回来了，咪咪连忙把手中的耳环塞进包里。小旭问耳环在哪里，咪咪谎说没有看见。小旭径直拿起她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那副耳环。他走到门口，回头问咪咪：“你很喜欢这付耳环?那就送给你。”说着手一扬，一样东西飞出，咪咪接住了它。她一看，原来只有一只耳环。咪咪急忙喊住他，小旭微微一笑说：“我在下面等你。”
咪咪跟着小旭到了他的家。两人在缠绵，忽然“呯”的一声，有个人从窗外跳了进来，原来是阿三，他不愿和门口那个印度人说话，就越窗而人。阿三见屋里有人，又从窗户爬了出去。咪咪感到很好奇。两人缠绵过后，咪咪拿起笔给小旭留电话，想以后再见面，小旭漫不经心地应付着他，气得咪咪对着他直嚷。
第二天凌晨，咪咪离开小旭的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昨晚闯进房间的阿三。阿三对咪咪很感兴趣，可咪咪不睬他，走了。
小旭醒来，躺在那里发呆，想起了咪咪，又想起了阿珍。他起身打开收音机，随着音乐扭动起来，想摆脱纷乱的思绪。
路边的咖啡馆里。小旭、阿三和咪咪正在吃早茶：小旭的养母推门走了进来。养母把小旭叫到一边，问他为什么打那个男人，小旭说：“他骗你的钱呀!”两人争吵起来。小旭对养母执意不告诉他真正的母亲是谁，一直耿耿于怀，这一次又提起来，还是没有结果。在一旁的咪咪看着这场面，向阿三打听着小旭家里的情况，她见阿三对自己很在意，警告他说：“你最好不要喜欢我哦!”阿三怔在那里。
小旭家楼道里，阿珍坐了很久。刘警官走过来问她等谁，阿珍告诉他在等一个朋友。刘警官把小旭叫下楼来，小旭见是阿珍，问她干什么，阿珍说把东西拿回去。小旭把阿珍带到楼上，叫她等着，自己进屋帮她收拾东西，阿珍拿着东西走下楼。咪咪见有另外一个女人喜欢小旭，心里不是滋味，借故与小旭大吵了一番，可是却不情愿离开他。
下雨了，阿珍呆呆地站在屋檐下，刘警官看她还没走，就过来安慰她。阿珍向刘警官借了五块钱坐车，说以后还他就离开了。
午夜，刘警官正吃着宵夜，阿珍走过来还钱。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阿珍说要去体育馆帮着卖票，就先走了，刘警官呆立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上了阿珍。于是一到午夜，两人经常一起走在街上，失恋的阿珍在刘警官的开导和帮助下渐渐抚平了心灵的创伤。阿珍决定回澳门，刘警官也决定放弃警察的工作，去菲律宾跑船，两人只不过是秋风中偶尔交错相遇的落叶，在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形后又落在各自的位置上，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面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小旭回到家，问咪咪擦没擦地板，咪咪见赖不过，就跪在地上擦着地。咪咪告诉小旭她可以做舞女养活他，小旭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咪咪见小旭不高兴，就要请他看电影。走到门口，小旭把咪咪一下子推到门外，反手关上了门。咪咪使劲地敲门，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养母告诉小旭她要嫁到美国去，小旭不让她走，小旭还是要养母告诉他亲生母亲在哪里。不知为什么，两人总是为这事争吵，养母一气之下把所有他母亲寄来的信件拿给他看。小旭看完信后，失落地走出家门。
阿三家里，小旭告诉阿三他要去菲律宾，去找他的亲生母亲。小旭知道阿三喜欢咪咪，临走时丢下一串车钥匙，要他待好心爱的车和咪咪。
咪咪找不到小旭，就来到食品店问阿珍，阿珍没有理她。咪咪气急之下，对阿珍大嚷大叫。阿珍怒斥了咪咪，咪咪无助地失声痛哭。固执的咪咪又去找小旭的养母，可是养母说不知道他在哪儿，咪咪离开了养母的家，可是她有种预感，小旭就在附近，但却再也见不到他了。咪咪刚走，小旭就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感激地拥抱了养母。
在咪咪的化妆间里，阿三告诉咪咪小旭去菲律宾了，咪咪佯装不在乎，却突然发了疯似的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和镜子砸得七零八落。雨夜，咪咪踉踉跄跄地走在雨中，阿三开着小旭的跑车，跟在后面。咪咪怒气冲冲地叫阿三离开，阿三执意不肯，两人在雨中扭打起来。咪咪跌倒了，失声痛哭着，告诉阿三她非常想去菲律宾找小旭。第二天，阿三把小旭的跑车卖了，将一叠钱给了咪咪，告诉她如果找不到小旭，就再回来找他。咪咪被阿三的诚挚感动了。
小旭去找亲生母亲，母亲却避而不见。小旭此时明白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希望只不过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是毫无意义的。
菲律宾的唐人街上。烂醉如泥的小旭被一个女人骗走了所有的钱和表，躺在旅馆附近的地上。阿刘出门看见他，将他扶回房间，留他住下来。
熙熙攘攘的车站。阿刘和小旭在餐厅里等人。一群菲律宾人走进来，小旭跟着一个身穿花格半袖衬衫的菲律宾人走进里间，菲律宾人递给他一本假护照，向小旭要钱。小旭不给，并将一柄尖刀刺进了他的肚子。小旭拉着还蒙在鼓里的阿刘欲逃，却被那群菲律宾人追上。阿刘身手敏捷，几枪打倒了他们，两人夺窗而逃。
火车上，受伤的阿刘埋怨小旭做事鲁莽，小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阿刘气得离座而去，小旭一个人坐在那儿昏昏欲睡。昏暗的车厢里有一个人走过来，“呼” 的一枪打中了小旭的胸膛。阿刘回到座位上，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奄奄一息的小旭跟阿刘谈起了阿珍：“我一直以为，人就是一只无脚的小鸟，从一开始就会一直飞，一直飞到他死的那一天才会掉下来。其实，我错了，他哪也没去过，他一开始就已经死了。”临死前觉得自己最爱的还是阿珍。
嘈杂的唐人街，咪咪进了那家阿刘和小旭曾住过的旅馆，却已经人去楼空。
运动场上，阿珍百无聊赖地卖票。阿刘回到了香港，回到了经常与阿珍邂逅的地方，却再也找不到阿珍了。
【鉴赏】
这是王家卫的第二部电影作品。
1958年7月17日，王家卫生于上海，5岁时随家人去香港，毕业于香港理工学院美术设计系。1981年考取无线电视第一期编导训练班，开始接触电影工作。他最喜爱弗朗索瓦·特吕弗、让—吕克·戈达尔和安东尼奥尼、马丁·斯科西斯等人的作品。1988年，他正式导演电影，《旺角卡门》(1988)、《阿飞正传》(1990)、《重庆森林》(1994)、《东邪西毒》(1994)、《堕落天使》(1995)、《春光乍泄》(1997)等6部作品显示了他奇特的艺术风格和驾驭电影语言的功力。在电影的叙事结构，画面构图，节奏变换和拍摄手法等方面已经形成了独特的“王家卫风格”，成为令人瞩目的香港电影导演。
香港的五六十年代是个叛逆的时代，这一时期流行文化兴起，年轻人的叛逆和骚动，以及发泄出来的热情或者压抑情绪足以使这一代人疯狂。“在这个时代成长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对那段时间有种浪漫的回忆和忆旧的情怀。”以往的香港青年叛逆电影大多描述通俗的恋爱或者暴力打斗，生长在这个时代的年轻导演王家卫试图用自己的电影语言来表达年轻人的叛逆心理。
《阿飞正传》是一个60年代寻找生母的故事，它不像《旺角卡门》那样符合商业模式，而是执意拍自己有所感悟的东西，在创意及形式上离经叛道，别具一格。《阿飞正传》最明显的一个特点是它只有人物，而没有完整的故事或情节，基本上是几个人物的聚散离合以及所引发的人物性格和感情的逻辑。然而这种“由不完整的故事成立的电影经验”使《阿飞正传》处处透露出一种感性的气息。王家卫抛弃传统的故事情节，在结构方法上也敢于大胆创新，通过母题的重复、主题的发展，多重叙述者的自白，色调、光线和气氛的统一等来处理这部影片。
《阿飞正传》感性而且准确地刻画了香港年轻一代内心的矛盾与情感纠缠。通过小旭这个中心人物，展示了他与两个情人和朋友，以及生母、养母的一段关系。小旭对一切事都漫不经心，随心所欲，心灵空虚，感情颓废，最后不能自拔。他虽然爱阿珍，却不珍惜她;咪咪爱他，他又不把咪咪放在心上;他与养母关系恶劣，并执意前往菲律宾寻找生母，生母却不认他……这一切使他陷入孤独、失衡的境地中。王家卫善于描写社会边缘人物，他们玩世不恭、自暴自弃，没有明确的生活目的;他们的情感世界封闭而狭窄，专注于个体，与人无法沟通。
在王家卫的作品中，可以见到多种情节元素的重复阐发主导动机，将时间和空间具体化，明确化，并以此来表现主题。如《阿飞正传》的开头，小旭三次到阿珍的食品店里买可乐，虽然是相同的内容，但每次的空间结构和拍摄手法都不同。而在同样的时间里，他又把时间形象化，小旭对阿珍说：“1960年4月16号下午3点之前的1分钟，你和我在一起，我会记得这1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1分钟的朋友。”阿珍为他这句与众不同的话打动了，于是倾心于他。而后来小旭抛弃了阿珍，伤心的阿珍则发誓“由这一分钟开始忘记这个人”。同样的时间概念，表达的情绪却截然不同。另外，他还经常利用一些道具，如水、钟、镜子等元素来进行隐喻和象征。小旭偶遇咪咪并将其带回家中，是在一个雨夜;失恋的阿珍遇到好心的刘警官也是在一个雨夜;咪咪因找不到小旭而伤心，却对阿三的关心置之不理，两人在滂沱大雨中争执起来。雨既营造了某种氛围，又象征着人的情感和欲望。
在王家卫的电影里，常出现对时钟的特写和人物对时间与阿拉伯数字的喋喋不休。大量的人物的自言自语表明现代人的封闭与孤独。对时间的关注是世纪末的香港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的反映，暗喻他们只在此时此刻倾注自己的真爱，妄想把这一瞬间变成永恒。在空间上愿意选择流动性、不可久留或者封闭而又易被侵入的特定场所。如车站、快餐厅、酒吧、私人住处、电话亭等这些典型空间，实际上是都市年轻人妄图逃遁纷繁的世界，却无法摆脱的一个个舞台。从另一侧面来讲，这些流动的，却不可久留的场所正象征了无根的香港。
《阿飞正传》在摄影和色调的运用方面，可谓别具一格。主要场景的光线并不明亮，而且色调以蓝绿为主，节奏上比较缓慢而多用静态。大量的变焦镜头和饱和紧凑的大特写，使人物之间的距离时远时近，给人一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特别感觉，显然是喻示人际关系的疏远。这种影调旨在表现人物之间没精打采，无所顾忌而又缺乏热情的冷漠态度，也体现出世纪末的香港的社会面貌和生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