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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书房 · 清稗类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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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党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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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祖禁立社盟會

  順治庚子正月,禁士子不得妄立社名,糾眾盟會,其投刺往來亦不許用同社、同盟字樣,違者治罪。

  孝欽后禁政聞社

  光緒戊申七月庚子,孝欽后諭令查禁政聞社。

  光宣間之黨爭

  自粵寇平而郭筠仙侍郎嵩燾使歐西,馳書親友,稱許西國文明,為世大語。李文忠公鴻章取魏默深師夷長技以制夷之說,盛倡洋務,張文襄公之洞、丁雨生中丞日昌等和之,而清流黨攻擊文忠不遺餘力。蓋在光緒初,徐致祥、梁鼎芬、夏震武等為一團,而以倭文端公仁為之魁。中葉以後,楊崇伊、洪嘉與何乃瑩等為一團,而以徐蔭軒相國桐為之魁。庚子變後,創鉅痛深矣,而士大夫尤競騰其口說,阻撓新政,陳田、趙炳麟、胡思敬、劉廷琛主持最力,而鐵良輩遂利用之,以遂其排漢之私,駸駸乎以言論意見變為種族關係。蓋自有黨說之衝突,遂有利用黨爭以遂其隱謀者矣。

  天地會

  傳言天地會之起因者,頗近神話。謂在福建福州府莆田縣九連山中之少林寺,地至幽邃,人跡罕至,伽藍堂有塔聳峙林間,規模極莊嚴,相傳為達摩尊神所創建。寺僧誦經之暇,恆究心於軍略武藝焉。康熙時,藏人寇邊,官軍征討之,大受創。聖祖乃懸賞,謂無論貴賤男女僧道,有能應募征服之者,有重賞。寺中諸徒有勇武絕倫之鄭君達者,偕一百二十八僧應募,誓必掃蕩西藏。抵京,聖祖召見,許從軍,欲任以總兵,詢以需兵幾何,需餉幾何。答言不需一兵,有糧馬已足。乃即授以征討全權,賜以劍,劍有「家后日山」四字之鐵印。僧擇吉日,整裝行,闢山通道,臨流架梁。不數日,達藏,張營建柵。藏人探知,突進攻擊。僧軍乃轉守為攻,一戰破之,斬將搴旗,累戰俱捷。藏人行成,約仍獻貢物,遵約束。僧軍出征未三月,不損一人,不折一矢而凱旋。聖祖忻賞有加,將如約,惟所欲與之。而僧等乃一無所欲,各願放歸故寺,優游以終。君達留就總兵職。上乃大賜宴,賞金銀絹帛無數,並御書「聖澤無疆」匾額,以及「英雄居第一,豪傑定無雙」,「不用文章朝聖主,全憑武藝見君王」,「出門朝見君王面,入寺方知古佛心」各聯。僧軍歸寺,居民歡迎。

  顧是時,廷臣有陳文耀、張近秋者,懷叛志,以僧軍武勇,憚不敢發,謀除之,百計譖於帝,謂官軍屢為藏人所敗,寺僧乃能征服之,設若輩有異志,朝廷滅亡猶反掌耳,竊為國家危之。帝聆言大驚,曰:「然則奈何?」文耀、近秋言有守兵三四百足滅之,帝不許。文耀、近秋謂以火藥焚之,必盡殲。於是命文耀、近秋率兵至閩。顧九連山既極幽深,而寺又在邃密之地,正在搜索,有馬儀福者,願為先導。儀福亦寺僧,武藝居第七,然性極好色,卒以引誘君達之妻郭秀英及其妹玉蘭,為眾所不容,驅之出,儀福銜之。至是,文耀、近秋居為奇貨,許酬以官。因乘夜引至寺,埋火藥,復積柴草,引以松香燃之。達尊神現靈救之,遣朱開、朱光二天使引十八僧遁。儀福見有遁僧,急追蹤擒之,忽濃霧蔽天,追者迷於所向,十八僧乃得達沙灣口。道經黃泉村,有十三僧戰死其地,於是徒黨相謂曰:「彼等雖死,縱歷萬年,此讐不復不已。」時生存者五僧,曰蔡德忠、方大洪、馬超興、胡德帝、李式開,即所稱為前五祖者也。儀福卒為同黨友人所殺。以儀福武藝居第七,故會中禁言七。

  五僧焚死僧之尸而葬之,匿橋下,適泊有舟,舟子謝邦恆、吳廷賁見之,迎之舟中宿焉。翌日,辭別,乃與以秘密符號,為將來承認之證。方五僧未離黃泉村時,適有兵隊至而搜索,有勇士吳天祐、方惠成、張敬照、楊杖佐、林大江五人,告以今已被害,因得安全遠遁。既至惠州府之長沙灣,後又有軍隊追躡,而前有河流,達尊神乃再遣二使現形救之,一持鐵板,一持銅板,架作橋渡之。僧因至寶珠寺,轉而至石城縣之高溪廟,有天使給以食物用品。中有三僧疲勞,互相扶持,強起行,向東方進發,不數日而寺廟即消失,四鄰咸大駭詫。僧既行,猶慮有兵士追蹤,避至湖廣,抵閻王廟,賴其守者黃昌成及妻鍾氏。宿半月,再去之,至丁山之一小港,無意間忽遇秀英、玉蘭並君達之子道德、道芳,於是相與結合,往祭君達之墓,蓋君達此時已為文耀用紅絹縊死.墓祭時,來士兵一隊,正皇急間,忽一桃劍自君達之墓躍出,秀英握得之,其劍柄刻有「反(氵月)復汨」文字,又有雙龍爭玉圖.秀英持劍亂揮,斬首無算,遂脫險.無何,此事為近秋所聞,特派兵士搜索秀英.秀英先知之,乃以劍與二子,令速遁,而已則與玉蘭投三合河死之.謝邦恆得其尸,葬之河畔陵上,并為立石碑一誌之.

  五僧聞近秋之暴橫,欲擊之,匿森林中,伺其來,出不意,突擊之,乘其兵士周章狼狽之際,斬近秋。兵士怒而反追。會吳天成、洪太歲、姚必達、李式地、林永超五人救之,是即會中所稱後五祖也,或謂之五虎。五僧復還高溪廟,再過寶珠院,倦無臥,飢無食,困苦殊甚。

  至是而遇創會之陳近南。近南曾為學士,於帝之焚寺也,力爭以為不可。以文耀、近秋之讒,不得已辭職。痛僧之遭讒也,益與僧黨相結。近南家湖廣,返里,就白鶴洞研究道教。後又以代僧復仇,變形為卜者,作江湖遊。至是,適遇五僧,憐其困,迎至家。後其黨員相遇,詢自何處來,必答言來自白鶴洞者,以此也。後近南以所居隘,不適於謀事之用,因告僧曰:「距此不遠有下普庵者,後有一堂甚寬廣,俗稱紅花亭,可居之,徐圖復讐。」眾因移居於紅花亭。

  一日,僧逍遙河上,見中流浮至一物,審之,一大石香爐也.檢其底,有「反(氵月)復汨」四字,又有小字一行,註明重五十二斤十三兩,是即與會中白鐡鼎同形,因是鼎失於杭州故也.時既有香爐,因取樹枝與草以代燭香,注水以代酒,祭告天地,期必復寺讐.不意樹枝與草忽然自焚,眾以為得請之兆應.歸至紅花亭,以告近南,近南曰:「此(氵月)代將覆,汨朝復興之天意也.」以為復讐之期已至,即日,明揭旌旗,發傳單,召將士。時有朱脣美丰儀之少年,手過膝,耳垂肩,儼若劉備。眾見其態度非常,詢之,則曰:「我朱洪竹也,乃明思宗之孫,為李妃所出。先帝為北胡篡奪,懷復讐之志久矣。今見諸士以明代故,仗劍羣起,特來相助耳。」眾聞之,推之為主。以次日為吉日,宰牲祭旗,部眾咸集旗下,近南對眾言曰:「武裝諸君宜各別擇吉日,歃血盟誓。」以武裝者為兄,後來者為弟。近南即自為香主,擇甲寅七月二十五日,以紅花亭為兄弟盟誓之地。各會員即以其日為誕日,稱為洪家大會。是夜,天顯瑞兆,南天光耀,有燦爛之星辰,作「文廷國式」四字。近南從天意,取以為元帥旗。而東方復發紅光,紅音同洪,故即以為姓,拆之為三八二十一,即以作符號焉。

  近南籌畫一切,以蘇洪光為先鋒,吳、洪、姚、李、林與五僧為中堅,令吳、方、張、楊、林至龍虎山募集兵馬,整理後備。近南乃發令於次日進擊官軍。不意官軍至強,一戰而敗洪軍於山中。於是近南特開軍前會議,決暫退至萬雲山。道經萬雲寺,為其院長萬雲龍所知。雲龍,即浙人胡得起也,貌魁梧,膂力過人,以少年曾殺人,懼罪為僧。至此,見僧軍卻退,驚問其由,則大怒,謂胡人何無道至此,誓必滅之,以雪幼帝之恥。近南見其勇猛,以幼帝介紹之,命為大哥。雲龍則歃血設誓,以示非覆清興明不已。

  八月二十日,再戰,雲龍提二棍,痛擊官軍,不幸於九月九日中矢而斃。餘軍見大哥被殺,皆潰,五僧乃潛匿。俟官軍去,燬雲龍尸,裹以紅絹,葬丁山下。墓前有九曲河,後有十三峯,右有五樹,左有一樹,以為標記。近南尊之為達宗神,建三角形之萬年塔,密加刻畫之九話塔各一。

  事畢,乃遍覓幼帝,而不知其蹤,乃相與議後事。近南曰:「近頃大敗以來,知時機未至,政府尚不能覆滅,然不久必亡,明當復興,幸勿遽萌懈志。惟勸諸兄弟暫時解散,隱遁江湖山澤間,靜以待時。予今亦暫與諸君別,遊歷各地,以觀時機。如洪家有可告成之豫定日期,尚望必來,勿爽約也。」遂對眾作禮而去。於是諸黨徒四出運動,臨別作詩,詩曰:「五人分開一首詩,身上洪英無人知。此事傳得眾兄弟,後來相會團圓時。」此即黨人所持以為會員之證者。散後,周遊各省。後於惠州府高溪廟再圖大舉,然頭目生存者僅洪光一人,未幾亦死。旋傳洪光復生,其所以復生之故,傳說亦至詭異,然要不離復明之思想,借以為收拾人心之計而已。意謂思宗縊死之際,京師為李自成所陷,帝縊於柏樹。有寵任之宦官王承恩者,冀得附葬明陵,欲與帝共縊死,然更無他柏可縊,將欲縊於同枝之上,又恐冒瀆尊嚴,不得已縊於帝足而斃。不意後之尋得帝尸者,轉以承恩為叛逆,棄之於野,遊魂無歸。當大軍雲集於高溪廟時,達摩憐其遊魂無依,即將其靈移之於洪光尸,更生後,定名曰天祐洪,重握三合軍之司令,統三合軍連戰連勝,掃蕩七省。四川之戰,不幸為官軍擊斃,於是三合軍即四散,而七省亦一律為官軍所恢復矣。

  哥老會及其他各秘密社,傳說雖略有差異,而其言焚寺斃僧,以逃出之五僧作為五祖,圖復讐於萬一,則出於一。此種傳說,綿歷數代,輾轉口傳,其謬處識者當自能辨之也。

  三合會

  三合會或稱天地會,世人以此名之,會中人亦即以自名,遂成為通稱。或曰即三點會,凡清水會、匕首會、雙刀會等,皆其支會也。

  三合會之成立,在康熙甲寅。相傳其原起之目的,以少林寺僧既被官焚殺,志在復讐。或有疑為未必然者。然觀其尊信一種神秘儀式,自知為僧道創始之者無疑。至其叛亂之事,則以乾降丁未臺灣林爽文始。

  林為彰化縣大理村人,乃三合會大頭目。數十年間,土人多黨於三合會,以免地方官暴政者。忽為大吏所聞,即令總兵柴大紀率軍三百剿捕,於是林與土人起而拒捕。某夜,突襲官軍營,破之,斬其司令官,陷彰化。旋又進攻各地,圍守諸要隘,絕官軍糧道。官軍久為所苦,及福建援軍提督黃某、總兵普某至,夾擊之,遂大敗,退保大理村。中途遇伏,幾至全軍覆沒,林舉家遠遁番夷中。時有一女黨人鄭氏者,容貌絕麗,多武勇,能使劍彎弓,鎗百發百中,領殘軍,指揮中要,屢與官軍戰,多所擒斬。然極淫肆,黨人中無可其意者。適擒獲官軍一武員,迫之,則加以詬辱,鄭大怒,斬之,醢其頭。後三合會大失敗,鄭匿廣東,卒被捕殺。

  嘉慶己巳,有三合會支派清水會會員胡炳耀等十七人,在江西崇義被捕,治以叛亂煽惑之罪,僇焉。

  丁丑,三合會會員增至千餘人,其會員有犯事被刑者。戊寅,又大敗於梅嶺,常稱兵以與廣東官吏抗。會員在江西者亦甚多,常干涉行政,官吏畏之。

  道光壬辰,兩廣、湖南各山之瑤人叛,傳言為三合會所煽惑。官軍征之,即因以征三合會,殺二千人。一時居於瑤族官軍間之三合會,迷於向背,卒結瑤人以攻官軍。某夜,瑤效田單火牛之計,燃火於羊角,驅羣羊至山。官軍怪而進擊之,瑤即自後突出襲擊,官軍大敗。後瑤以得賄故,退入山,三合會乃獨當前敵,被刃者無算,官軍遂獲勝。

  如上所言,三合會蔓延之廣可知矣。當是時,臺灣、兩廣、江西南方一帶,三合會至跋扈,而以福建為醞釀之所,雖官吏下嚴令痛制之,卒無效。蓋此種秘密社會,不獨為官吏所憂,其挾此主義,自閩、廣往馬來及南洋各島或暹羅、印度諸地者,所至往往盜殺,為地方官吏之害。且黨羽既多,即不願入會者,亦多憚而求其保護,受逼迫而入會矣。

  庚戌,三合會擾兩廣各地,粵寇洪秀全效之,起事廣西,輾轉而至中原。

  秀全本農家子,嘉慶壬申生於花縣,距廣州七十里。幼喪父母,於鄉里授徒為業,屢應省試。繼而流寓四方,陰結同志,賣卜江湘間。先是,粵人朱九濤唱上帝教,秀全及其鄉人馮雲山等師事之。九濤死,乃推秀全為教主。

  丙申,秀全、雲山同至廣西,居桂平、武宣二縣交界之鵬化山,傳上帝教。初,桂平有保良攻匪會,為秀全、雲山所設,立會講教,官吏已陰惡之。至是,而秀全、雲山與盧賢拔等造《真言》、《寶誥》諸書,秘密傳布,蓄髮易服,潛伏山林,遣人遊說四方。會大疫,歲饑,人心所在傾動,附從者日多。於是秀全舉兵金田村,移屯武宣縣東鄉,招集四方豪暴。時三合會各頭目之有武器者,悉歸秀全軍,然以其教義相異,不久輒散去,惟粵人羅大綱從之。世多以秀全為三合會首領,呼粵寇曰三合賊,實大謬也。秀全僅容納三合會之一部分耳,非自為三合會員也。雖其復明逐滿,兩者俱同,蓄髮易服,不背三合會之主旨,然三合會所奉為道教、佛教,上帝教所奉為基督教,其根原實大相剌謬。秀全嘗語人曰:「三合會之目的,在覆清復明,其創始在康熙時,主義雖正當,然必至二百年後,如今日,始可為覆清之舉。至於復明,則又似是而非。既還復吾舊有之山河,必當別建新朝。今乃以復明為言,焉可以得人心!若就吾真教言之,全賴上帝之威力為援助耳。其得助多者,以吾等數人敵彼百萬可也。予是以不知有孫臏、吳起、孔明各名將,三合會果有何價值哉!」此其語實確有所見,後之稱太平國王,效亂世英雄之所為者,非其素志也。厥後,貴縣林鳳祥、漢陽萬大洪、湖南衡山洪大全等來歸,勢大振,即分諸將席卷廣西,進陷永安,創國號曰太平天國,自稱天王。所向無敵,遂進陷江寧,據之,而三合會亦紛起於各地矣。

  當己酉年,新嘉坡陳正成設三合會支部於廈門,命名曰匕首會,入會者數千人。咸豐辛亥,傳聞至廣州,官吏調查三合會,欲鎮定之,遣道員某逕捕正成。正成被捕拷問,令自述。英領事以其為新嘉坡籍,欲干涉之,然不知其拘於何處。方偵察間,正成已斃於拷問之下,舁其尸以肩輿,仍棄之於其寓前。後由黃威代領其眾。時官吏橫暴,迫刼豪富財貨之事時有所聞也。癸丑,以官吏強奪豪富黃某之財,黃威保庇之,率二千餘人起兵。其隊長多新嘉坡人。奪廈門附近二市鎮,附從者增至八千,遂進而據廈門。威出示諭,自稱明軍指揮官,大抗官軍,而不擾外人。其戰也,持人道主義,尊生命,晝戰夕休,不尚夜襲,然卒未能持久者,以糧餉藥彈不足也。明軍於是啟城,議款而去。明軍既去,官軍入城市,縱刼掠,戮及童稚,刀鈍而不血,則并縛數人而投之河,不可理喻。英領事通牒勸止,亦無效,乃用威壓之計,以兩軍艦泊香港,若將強制者。於是洋場及船埠四周俱免於禍,餘則有一日斬殺至二千人以上者。

  廈門為匕首會占領時,上海復有三合會起事。時閩、粵兩省人之在上海者,約十四萬,多三合會會員。粵劉麗川、閩陳阿連等羣謀襲上海城,事未發,為地方官偵知,捕粵、閩頭目七八人。粵、閩人大怒,致書地方官,謂信偶爾之浮說,究何理,不速返者,立斫汝頭,毋後悔。地方官大駭,返而謝之。八月二十日,適地方官致祭孔子廟,黎明,麗川、阿連等六百餘人潛匿北門外,待啟城,即入襲縣署,迫知縣袁某繳印。袁罵曰:「印為天子所賜,汝欲印者,先取吾頭。」麗川黨人大叱而斬之。眾乃圍道署,而黨徒已集萬餘,城中鼎沸。官吏命守兵放大礮,眾仍不退,並迫道員吳某繳印。吳恐蹈袁之覆轍也,即解綬與之。麗川取其印,縛吳,奪官家銀無算,城亦陷。時其黨悉以紅巾為號,因稱為紅巾賊。後數日,麗川、阿連等欲殺吳,眾議大譁。美總領事麥轄爾聞之,告麗川,使以吳付之,麗川不許。然有二西人潛誘吳自西門縋城逸,匿麥所。麗川大怒,將攻租界,租界防益嚴。鎮江之官軍聞上海陷,乞購大礮數尊於洋人,不允,乃強奪之,與洋人鬬,死者數十人。官兵營於跑馬場,凡四千餘人,時或嘲弄洋人而毆辱之,於是駐滬各國領事請於總督何桂清,欲移軍於跑馬場。桂清猶豫未決,各領事又致書,令速移,謂將以兵力奪取。時英、美軍艦之在上海者各一艘,合租界所有洋兵得三百餘人,各戒嚴以待。桂清以為仇洋人,則洋人必惡我而助敵,轉而攻我,則滬城何以復,遂自至租界謝罪。時官軍集上海者萬餘人,借洋人之力以斷糧道,復向城中礮擊。麗川聞洋兵之助官軍也,率死黨百餘人犯圍遁。

  庚戌,三合會蜂起兩廣各地,見秀全之得勝也,勢益張。咸豐甲寅,兩廣皆亂。其年,占領廣東之肇慶、佛山、東莞各地,廣州幾為所包圍,珠江悉為所據有。占領各地之頭目,雖多放蕩無賴,然軍隊尚有紀律,統率之者亦多得力,又知公表其目的,其旗有「反清復明」等字,而對於外人,亦知竭力聯絡之。然自此官軍與三合軍顯有區別,而官軍之運餉廣州者,轉得利用外人之助,懸外國旗,安然行過三合會之礮臺與軍艦間矣。

  十一月,廣東豪商某備艦隊,運兵向佛山,與三合會戰。三合軍大勝,獲軍弁四五十人,且戮兵士無算。後又戰於珠江,即用此艦隊攻破官軍之兵艦四十四艘。

  在廣東通商之外人,惡亂之久也,遂亦不望三合會之有成功,而被累尤甚之英人,亦漸袒官軍。會三合會渙散,中有率黨而遁者,泰半至廣西之外郡。餘八千人,至桂林,與將軍羅某合,形勢遂大變。乙卯,官軍益順利,而省城外十數村鎮皆為官軍所克矣。

  廣東總督葉名琛之鎮懾三合會也,為法至嚴,然兩廣、江西、福建諸省尚時有暴動。方英、法同盟軍占領廣東時,石達開自湖南進兵廣西,欲攻據桂林,三合會乘之,乃再有回復之希望。戊午,陳清康率兵數千,會集於廣東之北,隱有占領廣東之計,將待同盟軍退,即擬起事。適攻擊桂林之粵寇遇強悍之官軍,突圍逃廣東,更於中途脅諸無賴,加以三合軍,勢遂益盛,其主力軍乃再向廣西而進。主力之粵寇既去,官軍乃逕攻三合軍,並用賄通、懸賞等法,潛約三合會副統領陳政及諸頭目,謀殺清康,率眾投降。政遂斬清康,官軍乃大得勝。官吏為升職地,欲以血戰報告,乃捕與內應無涉之三合會員二千餘人斬之。於是十年之間,凡三合會之在廣東及其鄰境傳播無政府論者,悉處以極刑,捕縛者一不宥恕,其家族之幸逃至香港者,既無官吏管轄,則仍昌傳反清復明之主義焉。

  光緒丙戌,廣東惠州府寧山有三合軍三千人抗官起事,別有石工四百,編一隊,為三合軍之應援,由香港至九龍山會集。至歸善,則寧山之三合軍已為官軍擊敗,於是此援軍即解散矣。

  戊戌,三合會頭目李立亭、洪振年等起事於廣西鬱林、南寧一帶,連陷各城,所餘僅梧州、桂州耳、官軍多投降之。粵寇以後,此為第一大亂。延十數月,官軍鎮定之。

  庚子,三合會頭目鄭弼臣等與興中會首領孫逸仙相約,受其指揮,在廣東惠州樹革命幟,所在響應,從者逾二萬人。然外絕輸運藥彈之途,官軍之援兵頻至,不可支,遂解散。是役也,日本山田良政亦戰死於虎頭山。

  以上為三合會小歷史,其宗旨始不過反清復明,自逸仙變化其思想,易而為近世之革命黨,其徒黨徧伏各地。辛亥革命之所以風靡南方者,三合會未始無力也。

  此外則有海外三合會,由中國本部黨員扶植其勢力於海外,不僅以傾覆政府為宗旨,貧病死喪亦互相援助,以是僑民欽其義,入會者益多。十九世紀之初,諸會員之自福建、廣東而至南洋羣島者,每於其地犯法,或保庇犯法之人,殖民政府無如之何。且不僅因犯罪而騷擾,猶有因各公所會員屢起爭鬬者,必大經殘殺以後,始略鎮定。然固不抗叛殖民政府,即其政府起而鎮服之,亦不違異,以其所懷思想雖為無政府主義,然不過自相爭鬬耳。

  道光辛丑,中英之戰端既開,新嘉坡之三合會即因以再起覆清興明之望,屢與殖民政府協商。時各頭目多豪宕不羈,惟部下悉無賴,常劫奪財物。殖民政府欲有以約束之,於是向各公所會員強行錄載人名,由是得揣測其會員之多寡,知其頭目為何人,遇會員有違法者,其責任始有所屬。數年來,政府大便利之。後來者十九皆三合會員,殖民政府乃思為一網打盡之計,於數十萬之中國人,特定一審判權而保有之。於是各會員始與其地之政府為敵,更秘密運動以求勝之。而其地政府之官吏亦漸覺其言語風俗之異,不易應付,且中國人之至自各內地者,語言又互異,雖鎮壓之,責任在各頭目,然不能悉通其土語,即無從施其約束焉。

  三合會之在南洋各地或英屬各地者,其地之政府恆視為害物。暹羅亦然,且其勢甚盛,凡其地有大暴動,必三合會所為。於澳洲,亦以反抗其地之官吏,致其政府橫生議論。於北美洲,則肆行殺害,強奪虜贖,其惡名高於太平洋海岸。犯事以後,輒用秘密勢力,由諸兄弟庇之,以是得常逃法網。

  其在香港之三合會,則發端於殖民地建設之日。道光乙巳,凡反抗殖民政府者,皆烙印於頰,監禁三年,又制定放逐之法令,其年又改正之。惟三合會員犯有不法情事須處罰者,不烙印於頰而烙於腕,其判定,一任判事為之,廢放逐之令,然此法曾未實行。而三合會反抗政府,亦無公然之舉動。蔓延日久,至咸豐丁巳,中英開戰,乃於香港備攻廣東,以八百苦工編為教練隊。苦工皆客民也,大抵屬於三合會。其數頭目以排滿故,曾於英軍有所協商。

  光緒丙戌,三合會以苦工營業之紛爭,各公所曾有械鬬,其主動者為萬安及福義興兩派。萬安之頭目充中國偵探,被捕後,以團體不法行為之罪,付之高等法院審問之,旋准其保釋出獄,即逃歸歸善。華官偵知所在,舉兵捕之。自後安與義興即因此時有爭鬬,兩派互以數人投之獄。

  丁亥,制定秘密結社各條例。凡應拘禁於公所者,罰銀千元。會員之應拘禁者,罰五百元。且禁止單會。香港二三十公所,皆秘而不宣,其牆壁僅有字畫旗幟以為裝飾,及各會員捐款簿一冊,餘無所有。各公所均祀關羽,每以六月二十四日為其忌日,以五月十三日為其生誕,皆慶祝。

  公所會員多有於外洋犯事,因求保庇而入會者,或有因掠奪遠行而入會者,或有因欲在廣東各港灣劫奪而入會者,或有因放火迫脅掠奪而入會者,或有客民孤寄欲求安全而入會者。然多數會員,均能嚴守會中法律,堅持目的而不變。要之,所有會員,無論其為貧病死喪之扶持而入,或為求免會中諸種壓制而入,或為好奇而入,或為種族革命而入,或有所利己而入,而皆同抱一傾覆政府之念,歃血以後,眾志即團結矣。

  公所設會之始,曾立五大公所,每公所各分配以數省,為五黨派。年代久遠,公所漸失,而亦無大聚會。然各以意立旗斾徽號,別為五部,各以特別之文字記之,專用於各部,色彩亦各有別。其旗左右各五種,分隸五祖,記五祖之名於上。復書意造之字,五字為一句以別之。

  第一部稱為一九梯,分配於福建、江蘇,記號為江彪,【即彩字。】【即壽字。】旗為紅色,記前祖方大洪、後祖洪太歲之名,配以洪順堂及金蘭羣等字,是部之印為三角形。第三部稱為九梯,分配於雲南、四川,記號為泪虎合,【即合字。】旗為深紅色,記前祖馬超興、後祖姚必達之名,配以家后堂及蓮章羣等字,是部之印為四角形。第四部稱為二九梯,分配於江南、湖廣,記號為淇虎和,【即和字。】旗為白色,記前祖胡德帝、後祖李式地之名,配以參大堂及錦廂羣等字,是部之印為平行四邊形。第五部稱為四七梯,分配於浙江、江西及河南,記號為泰虎同,【即同字。】旗為綠色,記前祖李式開、後祖林永超之名,配以宏化堂及得興羣等字,是部之印為圓形。又各以意造之霓龍霓虎霓口霓蛇霓山乃,虎公虎侯虎伯虎子虎男,霓陰霓陽霓合霓化霓成,虎春虎夏虎秋虎冬虎季,霓金霓木霓水霓火霓土,配分五部,各從其次,製為旗。

  中世之大公所,有稱為廣惠及肇義慶者。公所之大哥曰何胤,殆死於五十年前。未死之前,有廣東、福建之大首領,每於夜間聚集於公所。何歾,會員益不和,互相爭鬬,遂成數派,而各設公所。插旗幟於木斗之上,稱木楊城,以參拜唐太宗李世民為宗教儀式,即獻之於少林寺以為根據。旗分五部,凡集會均用之。

  會員公所之首領稱大總理或元帥,普通稱大哥,為萬雲龍所擬。以下之頭目稱香主,普通稱二哥,為陳近南所擬。再次之頭目稱白扇或先生,或三哥,再次為先鋒,為天祐洪所擬。次為紅棍,以執行會員之刑罰。以下總稱草鞋,為最下級,供服役使令隨從等事。

  然以事須秘密,多於普通室舉行,室中裝飾亦略,或以他物代之,除關羽外,諸神之名僅以紙寫之,且常於夜中舉行。俟會場準備已畢,公所之頭目、會員均披明代衣冠,紅巾結髮,以次入會,置木斗焚香,拜五祖。其時一舉一動,咸誦規定之詩句為之。祭畢,大哥坐神前,香主坐左,先生坐右,草鞋則均立,會員則散坐遠處,衞兵則帶劍各立門際,先鋒則導入會者居休憩室。次則入會者散髮入第一圈,其門口甚狹,皆須匍匐而入。至門口時,衞兵與入會者作問答如下。衞兵曰:「何故來此?」入會者曰:「意欲列名軍籍,為洪家兄弟,故來此。」衞兵曰:「何以知可為此間兵士?」入會者曰:「見有召集之示諭故。」衞兵曰:「誰教汝來?」入會者曰:「由於己意而來。」是時保證人導入會者入第二圈。衞兵曰:「自何處來?」入會者曰:「自東方來。」衞兵曰:「誰為保證人?」入會者曰:「保證人某。」衞兵曰:「兄弟食三分米七分沙,困苦否?」入會者曰:「兄弟所食,我亦食之。」次乃入竹三圈。衞兵曰:「劍與頸孰堅?」入會者曰:「頸堅。」是時入會者袒其衣,露右手及肩,執香三枝或六支,先鋒首為誦規定之句,膝行,導入會者之內室。其門際又有衞兵,作問答如下。先鋒告衞兵曰:「高溪之天祐洪,率新兵數千,欲加盟我軍,遵桃園兄弟之約,來報香主。新兵咸願以洪為姓,請香主於五祖前鑑照吾人之神,以嘉納吾人之行為為禱。」衞兵曰:「命天祐洪晉謁五祖。」先鋒曰:「我敬從是命。」香主曰:「汝為何人?」先鋒曰:「我高溪天祐洪也。」香主曰:「勿譫語,無姓天之人。汝究生於何處?」先鋒曰:「我乃明思宗宮中宦官,忠心義氣,以復讎為事,欲再興明室。我以天為父,地為母,日為兄弟,月為姊妹。天以洪為治,日月為明,故我自名天祐洪,言天必護洪也。」香主曰:「天地日月之姓若何?」先鋒曰:「天為興,地為旺,日為孫,月為唐。」香主曰:「汝經若干之路而來?」先鋒曰:「我歷萬里而來。」香主曰:「幾人與汝偕來?」先鋒曰:「三人。」香主曰:「汝何以獨到此?」先鋒曰:「謝哥前行,萬哥後行,我居其中。」香主曰:「汝自何方來?」先鋒曰:「自東方來。」香主曰:「汝何時來?」先鋒曰:「日月照東海時來。」香主曰:「汝來由大道乎,抑小徑乎?」先鋒曰:「由大道之中央來此。」香主曰:「汝既為洪家先鋒,何書為汝之秘略,試語之。」先鋒曰:「我有文武書。」香主曰:「文從何人?武學何人?」先鋒曰:「文從孔子,武學養由基。」香主曰:「自何處習之?」先鋒曰:「在紅花亭習之。」香主曰:「讀至何書何項?」先鋒曰:「百萬書洪水橫流之項。」香主曰:「何處演武藝?」先鋒曰:「少林寺。」香主曰:「汝先為何?」先鋒曰:「洪氏。」以下尚有種種隱語問答,不及備載,姑從略。問畢,先鋒導入會者至劍橋下,膝行執香。香主演述以下各語作禮拜,其語曰:「吾人當吉凶與共,以求回復天地萬有之明,滅絕胡虜以待真命。吾人當虔拜天帝、地皇、山河,土穀之靈,六惡之靈,五方五龍之靈,以及無邊際之神靈。創造以來,百事提倡,其古人所知而足為後代教訓者,當傳遺之。諸兄弟今再導汝於忠義之中,吾人當以同生死誓於上天。今夜吾人各介紹數新信徒於天地會,倣桃園結義故事,約為兄弟,洪其姓,金蘭其名,以合為一家。自入洪門之後,當一心同體,互相扶持,毋許有彼我之別。今夜拜天為父,地為母,日為兄,月為姊妹,復拜五祖及始祖萬雲龍等,與夫洪家之全神靈。今夜吾人跪拜爐前,心神立即清淨。吾人各刺指血混啜之,以為同生死之盟誓。吾人以甲寅年七月二十五日丑時為生誕時,凡昔二京十三省當一心同體,人人互求幸福,各分其勞,毋或疏隔。一遇今朝廷王侯非王侯,將相非將相,人心動搖,即為明代回復胡虜剿滅之天兆。吾人當決行昔時陳近南之命令,立亭作橋,開天下太平之城。以實行作戲,歷五沛四海以求英雄豪傑,握木楊城主權,焚香以設山河同永之誓。凡新會員,各以其範圍行所任務,順天行道,順天者存,逆天者亡。如有能回復明代,報仇雪恥,建設天下太平之治者,及身封王侯,子孫則歷世永昌。違反是道者,應滅絕於劍戟之下,且須滅絕其種。惟忠心義氣之人,得受永遠之福祉。吾人受生於天地,被日月之所照,結義以後,啜血盟誓,上仰神明之降鑑,當各表誠意,以矢三十六誓。」是時下級會員之所謂草鞋者,進三十六誓書之黃卷於香主。卷中右繡龍爭玉圖,左繡鳳凰追玉圖,上下各飾以花鳥,背面四隅各書「反清復明」字樣。受此卷者,一人跪右足,捧以右手,一人跪左足,捧以左手,各提其一端。他會員亦一律長跽,聽香主朗誦三十六誓詞。朗誦畢,皆起立,引入會者至神前,各執香焚之。復執一雄雞,斬其頭,香主以碗盛其血,以釘刺新會員左手第二指,滴其血於碗,乃焚三十六誓詞,將其灰同調入碗,各固其信誓以啜之。

  其後則新會員行相見禮,大哥各以紅紙包錢四文與之,新會員咸納入會費銀一元。會中即於是夜以紅布票印成秘密符號及公所名與之,登錄簿籍後,復給以會規二十一則、十禁、十刑,令知所遵守。

  三十六誓一,自入洪門之後,爾父母即是我父母,爾兄弟姊妹即是我兄弟姊妹,爾妻即是我嫂,爾子姪即是我子姪。如不遵此例,不念此情,即為背誓,五雷誅滅。二,倘有父母兄弟,百年歸壽,無銀埋葬,有白燐飛到,求兄弟相幫,必要通知各兄弟,有多幫多,無錢出力,以完其事。如有詐作不知者,五雷誅滅。三,各省外洋洪家兄弟,不論士農工商,江湖之客到來,必要支留一宿兩餐。如有不思親情,詐作不知,以外人相看者,死在萬刀之下。四,所有洪家兄弟,未相識掛牌號,說起投機,必要相認。如有不認者,死在萬刀之下。五,洪家之內事,父不能傳子,子不能傳父,兄不能傳弟,弟不能傳兄,以及六親四眷,一概不得傳。講說以及私傳衫仔、腰平以及本底,私教私授,貪人錢財者,死在萬刀之下。六,凡我洪門兄弟,不得做線捉拿洪門兄弟。倘有舊仇宿恨,必要傳齊眾兄弟,判其是非曲直,當眾決斷,不得記恨在心。倘有不知者,捉錯兄弟,須要放他途走。如有不遵此例者,五雷誅滅。七,兄弟患難之時,無銀走路,必要相幫,錢銀水腳,無論多少。如有不念親情者,五雷誅滅。八,捏造兄弟有逆倫,以及謀害香主,行刺兄弟者,死在萬刀之下。九,不得奸淫兄弟妻女及兄弟姊妹。若犯者,五雷誅滅。十,兄弟託寄銀錢以及什物,必要盡心交妥,逮到支還。如有私騙者,死在萬刀之下。十一,兄弟寄妻託子,或有要事相託,如不做者,五雷誅滅。十二,今晚入洪門,年庚八字須要報真姓年月日時。如有假報瞞騙五祖者,五雷誅滅。十三,今晚入洪門之後,不得歎息自怨入錯,當天解愿。如有此心者,死在萬刀之下。十四,私刼兄弟財物,暗幫外人搶奪兄弟財物者,五雷誅滅。十五,不得強買兄弟貨物,以及騙買爭賣,亦不得強為。如有恃強欺弱者,死在萬刀之下。十六,所借兄弟錢財物件,有借有還。如有欺心不還,不念情義者,五雷誅滅。十七,或有搶刼取錯兄弟財物者,即速送回兄弟。如有欺心不送回者,死在萬刀之下。十八,倘或被官兵捉獲,此乃天降橫禍,不得供出洪門兄弟,亦不得記念舊仇,亂供兄弟。如有亂供兄弟,不念洪門結義之情者,五雷誅滅。十九,兄弟被捉去,或出外日久不得回家,留下妻兒子女無人倚靠,必要留心幫助,以得長大成人。如有詐作不知者,五雷誅滅。二十,有兄弟被人打罵,必要向前,有理相幫,無理相勸。若係屢次被人欺打者,即傳知眾兄弟商議。若其家貧,必要幫助錢財,代他爭氣。如無錢者出力,不得詐作不知。如有犯此例者。五雷誅滅。二十一,各省外洋兄弟文書物件,有官府追拿,即時通知他途走為上。如有不知者,死在萬刀之下。二十二,或賭博場中,不得使假吞騙兄弟錢財,以及串同外人騙賭,貪圖利己以傷兄弟。有此欺心者,死在萬刀之下.二十三,不得捏造是非.有增言減語離間兄弟者,死在萬刀之下.二十四,不得私做香主.入洪門之後,三年以外為服滿,果係忠心義氣,有香主傳授文章,或有三及第保舉.,方可做得香主.如有私自為者,五雷誅滅.二十五,自入洪門之後,或有前仇舊恨,不得再行記念,前事了過,無容懷恨.如有私懷恨者,五雷誅滅.二十六,有親兄弟以及洪門兄弟相打或官訟等事,必要相勸,不得幚理一邊,總要以和為是.如有不遵此例者,五雷誅滅.二十七,兄弟看守之地方,不得犯他,各有事業.如有詐作不知,固犯兄弟所守之地,方連累兄弟受苦者,五雷誅滅.二十八,有兄弟刧搶偷拐或騙執之財,不得眼紅.兄弟有財帛以及物件,如有心懷恨兄弟,因以圖謀分潤者,五雷誅滅.二十九,有兄弟發財,不得洩漏機關.如有不遵此例者,死在萬刀之下.三十,不得以外人包押貨物,指東話西.庇外人騙吞洪門兄弟者,死在萬刀之下.三十一,勿恃我洪家人多,倚勢欺虐外人,不得橫行凶惡,須安分守己,名守職業.如有恃眾欺人者,天地難容,死在萬刀之下.三十二,不得因借不遂生冤,以及怪飲怪食.如有懷恨含冤於心者,此乃小人之見,五雷誅滅.三十三,不得弄姦我洪家兄弟之幼童少女.有犯此例者,五雷誅滅.三十四,不得受買洪家兄弟妻妾為室,亦不得以兄弟妻妾通姦,如有犯此例者,死在萬刀之下.三十五,

  (缺文)

  在萬刀之下。立誓傳來有奸忠,四海兄弟一般同,忠心義氣公侯位,奸臣反骨刀下終。

  二十一則一,犯罪而波及他會員者,捕之,處以死刑,輕者刵其兩耳。二,姦淫兄弟之妻室,或與兄弟之子女私通者,處以死刑,決不寬假。三,誘拐兄弟至國外者,刵其兩耳。四,因圖懸賞以捕縛兄弟者,處以死刑。五,詐稱香主,為一切事件之指導者,處以死刑。六,示外人以儀式書及會員之憑證者,刵其兩耳,且加以笞刑百八十。七,新會員有僭越之行為者,刵其一耳。八,報告會中事件於外人者,刵其兩耳,再加笞刑百八十。九,以惡意語其兩親之事者,刵其兩耳。十,恃強欺弱者,或恃大侮小者,皆刵其兩耳。十一,私行毀壞香主之名聲,或對香主作用邪曲之言語者,刵其兩耳。十二,兄弟已起義時,隱身不出者,刵其兩耳。十三,可救兄弟之時不救助,或詐作不知者,刵其兩耳,並加以笞刑百八十。十四,盜刼兄弟之財產,不肯返還之者,刵其兩耳。十五,私自毀傷兄弟,或浪費其錢財者,刵其一耳。十六,他省有召寡兄弟之文書到來,匿不應召者,處以死刑。十七,為外人所嘲笑,以語誘惑而即報告以會情者,刵其兩耳,並加笞刑七十二。十八,管理事件有過情之舉,或任意消費會中之資本者,刵其兩耳,並加以笞刑百八十。十九,入會後一月以內不納會費者,刵其兩耳,並加笞刑七十二。二十,強請於兄弟,或欺虐之者,刵其兩耳。二十一,破壞規則而抗拒定刑,或歸其罪於他人者,刵其兩耳。

  十禁一,兄弟之妻室必須務正,有妻室即不宜貪色。如妻室不務正者,刵其兩耳;如貪色者,處以死刑。二,兄弟之父母死後,無力埋葬,告貸於兄弟者,無論何人不能抗拒。抗拒者,刵其兩耳;再抗拒者,加重刑。三,兄弟訴說窮乏而有借貸者,不能拒絕。若侮辱之或嚴拒之者,刵其兩耳;再拒,則加重。四,兄弟至賭博場,不可故令輸財或私行騙取之。犯者處以笞刑百八十。五,自入洪門之後,不可私與外人以會章,犯者處以死刑。六,兄弟營謀事業,或有所營運於國外,因而封寄錢財託寄文書者,不可私用之或騙取之。犯者刵其兩耳。七,兄弟與外人爭鬬而來告知,必當赴援。詐為不知而不赴援,則處以百八十之笞刑。八,入洪門之後,恃自己之尊大而侮蔑賤者,恃自己之強盛而凌虐弱者,刵其兩耳,並加以七十二笞刑。九,兄弟遭遇困厄,必當貸以金錢,惟借者不可不還。若恃強硬借,不思歸還者,處以百八十之笞刑。十,兄弟危急時,或遭官吏之懸賞而被捕縛,告知後不可不救。詐託不知而規避,違此規則者,處以百八十之笞刑。

  十刑一,不孝敬父母者,笞刑一百八。二,漏洩緊要事件者,笞刑一百八。三,無事詐為有者,笞刑一百八。四,愚弄兄弟者,笞刑一百八。五,結識外人以侮辱兄弟者,笞刑一百八。六,經理兄弟錢財而濫費之者,笞刑一百八。七,昏醉爭鬬而起葛藤者,笞刑七十二。八,隱匿兄弟所寄託之財,或謀算入私者,酌量加刑。九,違反兄弟之情,與其親戚爭鬬者,笞刑七十二。十,為欺人之賭博者,笞刑七十二。

  會員證書腰平,或稱八卦,以為會員之保證也。入會後,由會付給,有大小白、赤、黃數種,多以布片印成八角形文字,中捺公所之朱印。詩句連綴法,種種不同,或一句顛倒文字,或各句互相錯綜,務令外人見之難於索解,即無慮矣。詩云:初進洪門結義兄,當天汨誓表真心。長沙灣口連天近,渡過烏龍見太平.松柏二枝兄弟眾,忠節連花結義亭.忠義堂前兄弟在,城中點將百萬兵.福德祠前來警應,反(氵月)復汨我洪英.五人分開一首詩,身上洪英無人知.此事傳得眾兄弟,後來相會團圓時.你我腰平大不同,老母賜我傍身中.上繡五龍扶真主,下繡彪壽合和同.陰陽合化成,彪壽合和同.【彪即彩字變體。】公侯伯子男,天廷國式。金木火水土,順天行道。天地日月年,龍虎龜蛇。【即會之古字。】靝賜興,【靝即天。】黑氣賜旺,【黑氣即地。】川大丁首【,「順天行道」之變形。】川大車日。【「順天轉明」之變形。】日姓孫,月姓唐,雲姓氣,星姓碧。穴參穴太穴穴化,【「參太宏化」之變形。】反(氵月)復汨,【「反清復明」之變形。】關不正便,龍開不同,洪家后日山,金門結柬【「金蘭郡」之變形。】禾共同【「共同和合」之變形。】結萬記為。【「結萬為記」之變形。】圖之左方尚有「共同和合忠心義氣日月」數字,其背面記姓名年月日。圖有「木立斗世」四字。木為十八,即世祖在位年數。立為六一,即聖祖在位年數。斗為二十,即世宗在位年數。世為二卅,即高宗在位年數,言至乾隆末年必滅亡也。票中有□,即洪順堂之變形。有二文,即香主所用之號碼。票後附有「臣廿皿右口木」,即姓名「藍杏」之變形。又有作四方形者。

  造字會中人以欲守秘密,使外人見之亦不通曉,故用種種方法以製造特別之字。或除去偏旁,或寫作不經見之字,或用同音同義之字,或以他字相代,或以數字合為一字,或分一字為一句。如「順天轉明」之為「川大車日」,「順天行道」之為「川大丁首」,「關開路現」之為「井足王」,「天地會配姓洪」之為「靝黑氣合姓洪」,或作「青氣山人生共」,其「金蘭結義」四字,則有詩云:「人王頭上兩堆沙,【金字。】東門頭上草生花。【蘭字】絲線穿針十一口,【結字。】羊羔美酒是我家。【義字。】」「清」字常作「月」,有時作「三月」,「明」字常作「汨」。其用作偏旁以創設之字,如虎、霓、、穴、□、共、气立等皆是。又如「合」作「虎合」「會」作「」,「明」作「明」,「太」作「穴太」,「月」作「月共」,「青」作「氰」,「號」作「立」。其聯結之字,如「結萬為記」作「結萬記為」或「戶百」,「洪順堂」作「堂舟共頁」或「川口土川口口川●」等。「金蘭郡」作「金門結柬」,「共同和合」作「禾共同」,「忠心義氣」作「我气忠」或「忠」,「一片丹心」作「一心」「順天行道」作「順天行首」,「反清復明」作「彳复月」。其代用之字,如「天」作「興」,「日」作「孫」,「月」作「唐」,「雲」作「氣」,「星」作「碧」是也。又有以數目字代用者,如「洪」字作「三八廿一」,「天」字作「三六」,「地」字作「七十二」,而三六與七二之合數一百八,即以代「會」字,故亦稱三合會為天地會,其意義蓋以天有三十六宮,地有七十二魔故也。又間以三六為新會員,七二為各頭目,一百八為大總理。有時以「文」為「洪」字,「□」為「英」字,「乂二文」」為「通」字,「文三乂」為大哥」,「文二文」為「香主」,「文二川」為「白扇」,「文」為「先鋒」,「乂二」為紅棍,「□」為「草鞋」。惟人數須有定限,滿定限者可代用,不滿定限者不得代用。

  僧人為妖術者,均以上記字之號數為可驅逐惡魔,或則於門戶及,或焚之,或包之,以為護符,掛於項,謂如是則惡魔不敢近也。

  隱語三合會員與盜賊往來,有怪文以之為暗號,今略揭大要如下。

  公所曰紅花亭,曰松柏林。新入會曰入圈,曰拜正,曰出世。集會曰開檯,曰放馬。會員曰香,曰洪英,曰豪傑。外人曰風,曰瘋子,曰鷓鴣。新會員曰新丁。到會曰去睇戲。會中之秘書曰衫仔。會員之憑票曰腰平,曰八角招牌,曰八卦。髮曰青絲。豚曰毛瓜,豚肉曰白瓜,已燔之豚肉曰金瓜,曰紅瓜。牛肉曰大菜,鹽牛肉曰一把菜。狗曰蚊。魚曰穿浪,曰擺尾,鹽魚曰鹹箏,曰丫環。米曰沙,煮飯曰打沙,喫飯曰耕沙。鴉片曰雲遊,喫鴉片曰咬雲。茶曰青蓮。水曰三河。油曰洪順。茶碗曰蓮蕋。酒盃曰蓮米。線香曰桂枝,蠟燭曰古樹。蚊帳曰燈籠。明代服曰袈裟,套袴曰菱角,靴曰鐵板,帽子曰雲蓋,曰萬笠。洋傘曰洪頭,曰獨腳,曰烏雲。道路曰線,旅行曰遊線。家曰甲子。祖先公館曰馬桶。船曰平,乘船曰搭平。劍曰橘板,曰縐紗。小刀曰獅子。大礮曰黑狗,火藥曰狗糞,大礮聲曰狗吠。銀圓曰瓜子,銅錢曰芝蔴。手曰五爪龍,耳曰順風。斬首曰洗面。海曰大天。密會所曰三尺六,曰古松。扇曰彎月。木斗曰木楊城。

  符號及茶碗陣三合會員猝遇素不相識之人,欲探其是否為同黨兄弟,輒用許多言語以為符號。此外尚有以茶碗、烟管、鴉片管及種種器物授之,觀其接受之狀態,以試其確實與否。又有將辮髮或手作記號者。臨戰時,有召集援兵之符號,有諷示盜賊之符號。茲略述如下。

  符號遇有要事,以白扇徐搖三四次,即招其旁近會員之證。其踰越頭上,輕搖其扇三次者,即為招其會員與於戰事之證。會員與外人爭鬬時,在場之他會員以手掌向外人,以又一手之指甲向會員,即為止其勿再爭鬬之意。兩人毆打時,會員以手之兩掌向外,連呼勿爭鬬者,即示以毆,彼乃會外人之意;如曲右手拇指,將兩掌向內,連呼勿爭鬬者,即示以勿爭,彼乃會內人之意,謂之陰陽法。爭鬬時,以右手之拇指及第一第二指伸出,餘二指曲握於掌,伸臂向前,復以左手照式作勢,置於右手依肘,即為求救之意,謂之三角法。將右手拇指握於餘四指之外,以置頭上,為求助之又一法。以右手掌向外伸出,以左手之拇指與前指屈曲之,餘指貼掌,置於胸前,為求助之又一法。如左右手作同勢,易其位置,即為止爭鬬之符號。於道上試人是否會員,則叩以汝為瞎子否,其人如答言我非瞎子,我目較汝目為大,即為會員之符號。

  若欲於飲茶時試之,則以右手之拇指置茶碗緣,第二指置茶碗底,執茶碗以獻,左手之拇指與第二指屈曲,餘三指伸出,置於右手之肘,若其人為會員,必以同法受之。

  供獻飲食物三種時,必取其居中之一物,謂之忠臣。

  伸右手,令拇指與前指屈曲,餘三指伸直,左手亦然,惟以伸直之三指按胸前,此即所以表天。如伸右手,令拇指與第一第二指伸直,他二指屈曲,而以左手之拇指與第一第二指伸直,按其胸,即所以表地。若伸右手,令拇指與小指伸直,餘三指屈曲,左手亦然,以置於胸,即所以表人。此表人者,謂之龍頭鳳尾。三法連演,即所以表明為三合會員也。

  葡屬人及馬來人之為會員者,別設便利之法,以絹製手帕卷於頸,於胸前作結,下垂,此即表明為福建義興公所之會員也。

  三合會起事以後,有保護家族之法。凡會員之家,門必貼方形紅巾,外作洪字,內書英字,室中四隅必豎立三尺六寸長之綠竹,是即會員家之符號也。

  茶碗陣茶碗陣者,於飲茶之際互相鬬法,甲乙相對時,甲先布一陣,令乙破之,能破者為好漢,不能破者為怯弱。一,單鞭陣。一碗一壺並列,即為求救於他同志之意。能救者可逕飲其茶,不能救者,棄其茶,再傾茶飲之。二,順逆陣。二碗一壺,滿碗之茶為孫臏,半碗之茶為龐涓,當將兩碗茶同注壺中,再傾而飲之。三,雙龍爭玉陣。一壺二碗,先置燭於他處,將兩碗並列,然後飲之。四,上下陣。一壺二碗,將下之茶碗移置於上,令兩碗平列,或置稍遠之處飲之。五,忠義黨陣。三碗並列,取其中之茶飲之。六,爭鬬陣。一壺三碗,壺口對茶碗,即獻茶人欲請其與於爭鬬之意。如不應其請,取中一盃飲之。七,品字陣。下二碗移與上一碗齊,飲之。八,山字陣。法同上。九,關公守荊州陣。一壺三碗,將壺上之碗取下,與餘二盃作品字形,飲之。十,劉秀過關陣。一壺四碗,受茶之人執最近己身之一碗,將三碗整列之,口中呼劉關張血誓,不可不作一列。若原置本為一列者,即為求之意,無以應而拒之,即按前法而盡飲其茶。十一,四忠臣陣。一壺四盃平列,惟求助時布之。若為寄託妻子而允諾,即取左邊一茶飲之。若為借錢而允諾,即取其次一茶飲之。若為援救兄弟之生命,則取第三茶飲之。若為救免兄弟之危難,則取第四茶飲之。設不能應其求,或不欲應其求,則變更茶碗之位置飲之。十二,英雄入柵陣。四碗,移近身之二碗飲之。若對面之人移之,則己即置之後方。若對面之人置之後方,則己即移而飲之。十三,四隅陣。四碗,將上下茶碗移置一列,立而飲之。十四,趙雲加盟陣。四碗,取下邊一碗與上三碗平列,飲之。十五,貧困簠簋陣。一壺四碗,若能扶兄弟使脫患難,則去其壺,任執一碗飲之。十六,孔明上檯令諸將陣。一壺四碗,將壺上之碗取下,使與他碗平列,飲之。十七,關公護送二嫂陣。一壺四碗,取壺上之碗置於三碗之左,飲之。十八,復明陣。五碗,當舉中央一碗傾茶飲之。十九,反清陣。五碗,惟中碗有茶,餘皆空,當棄中碗之茶,任取餘四碗注茶飲之。二十,趙雲救阿斗陣。一壺一碗置盤中,先將盤中之壺碗取出,然後飲茶五碗。二十一,患難相扶陣。盤置四碗,外一壺一碗。取盤外一碗置四碗之中,飲之。二十二,五虎將軍陣。一壺五碗,將茶還入壺,再傾茶於中央碗中飲之。二十三,古人陣。一壺六碗,取兩端之碗,一置於中央之上,一置於中央之下,作中字形,飲之。二十四,蘇秦相六國陣。一壺在中,兩旁各三碗,取去壺,將兩端之碗移置上下,作中字形,飲之。二十五,六子守三關陣。六碗分二列,取上列中央之碗置於上,取下列中央之碗置於下,作斜中字形,飲之。二十六,七神女降下陣。七碗,左端之碗所以表利己之意,不可飲,餘各碗可任飲之。二十七,七星劍陣。七碗,以四直列,以三橫列,為第一陣。左右兩端久碗不可取,惟尖端二碗可飲之。二十八,太陰陣。七碗,以四直列,三橫列,為第二陣。左右兩端之碗不可取,宜將尖端一碗,置於橫列三碗之中央者之一直線上,然後取兩尖端之茶飲之。二十九,下字陣。七碗,首列三,二列二,三列、四列各一。宜取下邊突出之一碗飲之。三十,十五碗,以十四碗為為圈,中一碗。圈中之茶不可取,惟中央一碗可飲。

  道光時,廣東人朱九濤立上帝教,秀全即藉傳教為革命機關,然革命宗旨不以興明為然,與三合會相反,當時或指為三合會,誤也。

  咸豐辛亥,秀全既據廣西之永安州,飭其丞相出安民告示,文云:「大漢軍師兼理內外政教、統屬官吏軍民、開國丞相左,為上諭宣布中外事。照得安邦定國,弔民非所以害民;發政施仁,戡亂非所以擾亂。村鄉市鎮,不用驚惶,士農工商,各安本業。滿夷當滅,皇漢當興,久合必分,亂極思治,天地古今循環自然之理也。並因君弱而闇,臣暴而貪,殘酷日甚,我民何堪!況且朝中文武,權重者盡屬旗滿之人;外省職員,尸位者無非捐納之子。士人雪窗勤學,終屬徒勞,難抒抱負,雖有經濟之才,安有展用之日。朝無善政,野多遺賢。大臣盡自貪贓,小吏能無索賄?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故張家祥等遂致阻截江河,擾亂鄉里,逞其虎狼之性,魚肉生民;肆其狐狸之淫,閭里受害。如渠等類,聞風而興,招集匪人,凌暴黎庶,沿江取稅,到處搶掠,商民當之者迎刃而倒,士庶聞之者望氣而逃。官司不肯究詰,猫鼠竟至同眠。吁嗟!我民際此,聊生何賴?是以我聖神文武皇帝心懷惻隱,日夜焦憂,用是聚天下之義士,弔民伐罪,大舉義旗,以清妖孽。八月初一日兵入永安,陛下待庶民如保赤子。本官深體陛下之意,自從出兵以來,不許部下妄搶一物,妄傷一人,倘有抗拒不遵,本官定必重究各省州縣地方,所在必宜更革編髮左衽之非,奮厥乃心,成茲偉績。效力有功,定貽爵賞。且俟東南底定,然後戮力北燕,擒獲虜酋,問其累世猾夏之罪,光復中華一統之休。賞德論功,明刑設罰,我國家自有常典。為此特示,凜遵毋違。」

  秀全旋有檄告百姓文,文云:「奉天承運太平天國總理軍機天下大元帥萬歲洪,為愷切曉諭伐暴救民事。照得天下貪官,甚於強盜,衙門酷吏,無異虎狼,皆由人君之不德,遠君子而親小人,賣官鬻爵,壓抑賢才,以致世風日下,上下交征,富貴者諗惡不究,貧賤者銜冤莫伸,言之痛心,殊堪髮指。即以錢糧一事而論,近加數倍,三十年之糧,既而復徵,民之財盡矣,民之苦極矣。我等仁人義士,觸目傷心,故將各府州縣之賊官狼吏,盡行除滅,以救民於水火之中。刻下大兵雲集,廣西已定,湘、鄂二省以及江西、江南一帶,不得不先行曉諭。凡我百姓兄弟,不必驚慌,農工商賈,各安生業。富貴者須備辦糧食,助我兵餉,多寡數目,親自報明,各給回借券,以憑日後清償。爾等如有勇力者,智謀者,宜同心協力,共襄義舉,俟太平之日,各予榮封。現在各府州縣官員,逆吾者斬,順吾者生,著先赴還原籍,聽候他日起用。其餘豺狼差役,概行剿除,懸首示眾。恐有流賊土匪,藉端滋事,准爾等指名投稟,俾加懲治。倘有鄉民敢助清官為虐,以敵吾之士卒者,無論各府州縣村鎮,天兵所到,必予誅夷。凜之慎之,毋違,特示。」

  秀全於壬子十二月據武昌,有烏程錢江字東平者,以為非計,宜長驅北上,上書言之。書云:「伏以大王起事之初,笄髮易服,欲變中國二百餘年索虜之俗,志謀遠大,創業非常,其不以武昌為止足之境明矣。今日之舉,有進無退,區區武昌,守亦亡,不守亦亡,與其坐而待亡,孰若進而冀其不亡。不乘此時為破釜沉舟之計,長驅北上,徒苟且目前,懈怠軍心,誠無謂也。清初,吳三桂舉兵之時,不數月而南六省皆陷,地廣眾附,自帝稱雄,可謂驟矣。然遣將四出,不越湖南一步,搶攘十數年,終抵滅亡,前車可鑒也。或誤武昌依阻江湖,襟帶漢湘,扼險自固,然後間道出奇,以一軍出鄖陽,攻潼關,趨陝西,擾彼關內外地;以一軍出荊州,攻夔郡,趨成都,先取四川為基業。不知秦隴四塞,地錯邊鄙,人悍物嗇,糧食維艱,且重關疊隘,縱我攻必克,大費兵力,勞而莫必,固宜後悔,得不償失,盡棄前功。況削其枝爪,究不如洞其腹心之為愈也。至四川小局,昔日已形,在蜀漢當日,先以諸葛之賢,繼以姜維之勇,六出九伐,不得中原寸土。且江南水邦,賴吳據之以為脣齒,聯絡援應,尚難得志,況今日哉!天下財賦,大半萃於東南,當此逐鹿於寧謐之中,而欲以一隅敵天下,江決其無能為也。以江愚昧,不若舍西而東。金陵、建業,古帝王建都之所;鳳泗、汴梁,真聖人崛起之方。江謂宜先取江寧以裕軍餉,繼取汴梁以為犄角,終趨濟南以圖進取。扼齊魯之運河,可以坐困通倉之食;截南北之郵轉,可以牽制勤王之師。然後約我老萬,以攻梁廈;檄我丹山,以攻溫、處。所過則秋毫無犯,所至則招納賢能,而民有不完髮易服,簞食壺漿以迎者,江未之信也。南京不下,則江東不得渡;豐沛不陷,則青兗不得進;山東不搖,則燕京不得戒嚴。糧漕困於內,漢心離於外,孟子所謂『不嗜殺人者能一之』,正此時也。今日之事,勢成騎虎,萬一頹惰,轉致蹉跎,成敗之機,間不容髮。我軍遠離鄉井,志切從龍,聞進則同心同力,踴躍爭先;聞退則畏首畏尾,存亡莫保。戎衣兩截,捨命沖陷,渡湖而後,無復有南還之望者,皆欲立功名,享富貴,誓九死以垂勳,不願一生以伏莽也。誠因時而勵之,羣策羣力,一可當百,萬戰何敢辭,時哉不可失,席前之箸,江願借而籌之;馬上之策,江願指而先之也。俟南京底定之後,招集流氓,秣厲兵馬,扼要南堵,揮軍北上。左出則趨江北以進戰,急則可調淮陽之軍以繼之;右出則握河海以拒敵,急則可調開、歸之軍以應之。南陽、海寧則發一軍以突其西,略取河內州縣,乘勝入晉,直抵燕冀,無返斾;杭、嘉、金、衢則發一軍以沖其東,應我沿海舟師,相機定浙,伺間窺閩,無輕舉。兵不止於一路,計必出於萬全。內固江南之根本,外安新造之人民,修我政理,宏我規模,則西而秦、蜀,南而豫、粵,可傳檄而定,此千古一時也。自漢迄明,天下之變故多矣。分合代興,原無定局。晉亂於胡,宋亡於元,數皆恃彼強婪,賺主中夏。然種類雖異,好惡則同,亦不數十年,奔還舊部,從未有毀滅禮義之冠裳,削去父母之毛血,儀制甚匪,官人類畜,中土何辜,欠遭荼毒若斯之酷者也。帝王自有真,天意果何屬,大任奮興,能不勗諸。更有期者,旗旄所指,與民無逆,提劍號召,是漢即從,使天下咸知今日之舉,並非無名之師,亦使天下咸知中國之仍為華,不皆終於夷。王者發軫,彰明較著,陣堂旗正,不容秘詐,軍行令肅,所至如歸。彼縱有滿洲、蒙古殫心竭力之臣,吉林、索倫精騎善射之旅,苟不望風投順,我百姓其許之乎。方今天下以利為市,上下交征,風俗之壞,亦已極矣,人心之憤,亦已久矣。納賄損名,靦然民上,縉紳之途,亦已污矣。而英雄豪傑之士,抱負名節,伏處於山林莽野之間者,亦已困矣。磅礴鬱勃之氣,積久必宣,有真人起,孰不欲去其舊染之污,拭目而觀新命之鼎哉。佈置調度,此其大略,欲成基業,願勿他圖。夫草茅崛起,締造艱難,必先有包括宇宙之心,而後有旋轉乾坤之力。知民之為貴,得民則興;知賢之為貴,得賢則治,如漢高祖之寬洪大度,如明太祖之夙夜精勤。一旦天人合應,順時而動,事機之來,無可言喻。否則眷戀武昌,預懷得寸則寸之思,偏隅自足,因循歲月,疆宇不增,糧竭眾危,四面受敵,大勢已去,不能復振,噬臍之悔,誠有非吾屬之所忍言者矣。江合觀天下之際,詳察地理之宜,謹撰興王之策十有四條,伏乞採擇施之,實為至幸。」

  哥老會

  哥老會,一稱哥弟會,秘密會黨也。或謂其成立於乾隆時。同治朝,以粵寇平而撤湘軍,其人窮於衣食,多入此會,於是哥老會始盛。中有曰紅幫者,專從事於賭博盜刼,謂賭博為文差事,盜刼為武差事。亦曰洪幫,哥老會之正派也。彼中人之自稱,則曰在元弟兄,又自稱為梁山英雄。又有曰青幫者,其徒本皆以運漕為業,歲居糧船,船北上時,夾帶南貨,南下時,夾帶北貨,所謂糧船幫者是也。既改海運,艱於衣食,乃秘密結會,以販私鹽為業,亦有專以賭博及詐欺取財度日者。江浙為多,淮、徐、海尤盛,皖北亦有之。亦曰安慶道友,為哥老會之別派。聞其成立至今,已二十餘傳,有一定統系,以「清淨道德文昌武發能忍知悔本耐之性原明心理大通吾學」等二十四字為序。道情相通,輩行既合,即有密切之關係,可以相率橫行。故凡失業游民,浮浪子弟,輒善其便捷,利其庇護,乃遂爭相依附,朝拜師,夕收徒,輾轉擴充,而漫無限制矣。

  山西澤州府之哥老會,則有特別稱謂,曰老大,曰老二,曰老三,曰老四,曰老五,曰老六,曰老七,曰老八,又有所謂八旗杆、二十四個大辮子、七十三個黑包巾、三十六個大粗腿、魔天大王、混天大王者。

  青、紅二幫,亦有十戒。戒忤逆,戒強姦,戒盜,戒賊,戒扒灰,【此與世俗翁淫媳之扒灰不同,蓋幫中之事至為秘密,若以告外人,則為扒灰。輕則撻,重則丟。丟,殺也。】戒喫水放水,戒酗酒滋事,戒殺人放火,戒罵天地,戒弟兄不和。犯戒而受刑者,以慷慨就命為能事,呼手予手,呼足予足,無難色,無呻吟聲,則目之曰英雄,羣贊美之。

  紅幫、青幫之外,別有所謂黑幫、白幫者。黑幫專事竊盜,俗所謂江湖團者是也。白幫專以拐騙為生。世多以此兩幫屬之哥老會,然實為哥老會所賤視,不容入會者。在真正哥老會勢力範圍之中竊盜拐騙者,則必獻納稅金,始能得其許可,否則必置之死地而後已也。

  哥老會宗旨,與三合會無異,亦以復明為言。自耶教傳播,因其儀式之不同而生誤解,加以淫邪抉眼、剖心取膽、割勢和藥之謠言所在流傳,土人偶有紛爭,教會牧師不問事之曲直,輒袒其徒,遂化為激烈之排外黨。其會最盛之地,為湖南、浙江,揚子江沿岸各省次之,然其他各省亦無在不有其會員。

  哥老會雖久有其名,至光緒辛卯鎮江洋人彌遜一案出後,始為世所注目。此案以關熙明為主,李豐次之。豐有資巨萬,其勢力幾駕其魁而上之。豐之父昭壽,本淮北無賴,從李秀成為寇。當官軍攻天長縣時,昭壽降,欽差大臣勝保大喜,奏獎三品頂戴,賜名世忠。然朝廷恆猜疑之,後卒以事誅於安徽。豐乃入哥老會,欲傾覆政府以雪父恥,則致銀六萬兩於鎮江,以三萬兩託彌購軍火。彌更薦六洋人密為之助,由香港購辦軍械、彈藥、炸彈,密輸之鎮江。時其僕及素與連絡之華人,以隱謀之嫌疑,為官吏所捕,嚴加拷問,乃具供同盟者姓名。於是彌亦就逮,經駐滬領事審問,監禁九月,驅逐回國。明年,獲豐,乃自殺於獄,妻妾及婢亦同時自殺。最後乃捕得熙明,處死刑,與豐尸同梟首焉。自此案出後,揚子江沿岸人民對於外人,益起惡感,時有虐殺迫害之事,沙市日本領事館稅關、怡和洋行等屋皆被焚,哥老會至是益肆行無忌。政府恐再與外人生隙,遂視為暴民之煽動,恆據哥老會以為口實。

  壬辰,湖南醴陵獲哥老會中人四,二人殺,二人監禁。其黨遂起而劫獄,挾二人走五臺山,官軍剿之乃潰。

  丁酉冬,日本人平山周【亦在會者。】偕畢永年、林述唐遊湖南,晤哥老會頭目李雲彪、楊鴻鈞、張堯卿、李堃山等,即介紹孫文,謀於揚子江沿岸組織英雄會。

  己亥,永年偕頭目七人至香港,與興中會領袖、三合會領袖相晤,組織興漢會,推文為首領,此即哥老會連絡革命黨之始也。

  庚子,義和拳起,八國聯軍入京。同仇會之馬福益,約唐才常起事於湖南,在漢口謀洩,才常等數人為張文襄公之洞所殺。福益之總參謀劉佐楫恐禍及,思以功自贖,以同黨姓名密告之,於是有頭目二人被捕,福益僅以身免。其年,雲彪、鴻鈞以廣東不易成事,轉而至上海,結才常,見康有為、梁啟超之勢正盛,遂再至廣東,起事惠州,謀未密,事敗。

  甲辰,福益與黃興等謀,遣人至廣西,結納各首領,及三合會青幫、白幫各小會,謀設一總會曰華興會,入會者歲納會費一元,積至百萬,購軍器起事。未久,而陸亞發起事於廣西,攻柳州,奪洋槍五千枝,粵督乃大發兵剿之。亞發急告福益,令起事於湖南。福益方創華興會,事雖未集,而亦慮時機之失也,適瀏陽八月有普濟大會,四方之人羣集,福益乃招集三十六正龍頭、七十二副龍頭,分中東南西北五路,約以十月十日同時起兵。會謀洩,九月十五日,南路正統蕭桂生、西路副統游得勝均被捕。後又捕得福益,斬之於瀏陽西門外。亞發軍亦挫,遂為官軍所擒。

  丙午,江西萍鄉礦夫肇事。礦夫多哥老會、洪江會中人,於是福益部下之舊頭目率之以起事,由萍鄉進攻湖南之醴陵、瀏陽,陷之,將長驅以攻長沙。所出告示有「為祖宗雪恥,宜同德同心,體天伐罪」等語。江督發兵二千向萍鄉,鄂督發兵三千向瀏陽。然官軍多有與之通者,槍皆向空擊,或棄槍與之而遁。鄂督發礮兵救援,戰二十餘次,福益所部始以子彈缺而潰。

  昔之哥老會皆排外,自革命黨入其中,教化而指導之,遂自稱為革命軍。萍鄉之役,於教會牧師皆一律保護,而礦夫多屬會中人,是可見哥老會思想之改革矣。

  其在浙江之哥老會,處州王金寶則稱雙龍會,衢州劉家福刖稱九龍會,浦江杜勇則稱千人會,嚴州濮振聲則稱白布會。數年以來,先後以事被誅。餘如紹興竺紹康之平洋黨,嵊縣裘文高之烏帶黨、金錢黨、祖宗教、百子會、白旗會、紅旗會、黑旗會、八旗會等,皆持仇洋之主義,以憤耶教徒之跋扈故也。自革命黨入其中,說以洋教之跋扈,由於政府之惡劣,遂一變而欲傾覆政府,仇洋之主義轉以消滅。於是有陶成章、沈英、張恭等倡議於杭州,集浙江、福建、江蘇、江西、安徽五省之頭目,立一大會,曰龍華會。

  以上為哥老會之歷史,三合會化而為革命黨,哥老會亦化而為革命黨,於是全國各省之諸會黨悉統一而為革命黨矣。

  山堂哥老會每團必設一某某山名,猶寺院之在某某山也。又有堂名,猶《水滸傳》梁山上之有忠義堂。又有水名,有香名。蓋半為道教,半為佛教,又其半則出於宗教儀式以外。復有詩一首,則略與宋公明之題壁相似。有內口號,有外口號,有成語。各省總計,約有山堂數百,其組織之法雖同,而自為統屬,絕少連絡,又無總括之大本部。自革命黨投入,始謀合一。所知之山名如下。

  甘肅有虎形山,正龍頭為楊鴻鈞。山海關有寶華山,正龍頭為蕭松山。湖南有錦華山,正龍頭為劉傳福。又有金龍山,正龍頭為楊鴻鈞。有泰華山,正龍頭為蕭松山。又有楚金山,正龍頭為陳堯。又有金鳳山,正龍頭為胡佐臣。又有天台山,正龍頭為胡雲。甘肅有西涼山,正龍頭為賀桂林。四川有峨眉山,正龍頭為顏鼎章。廣東有天寶山,正龍頭為蕭朝舉。江蘇有東梁山,正龍頭為李雲龍。浙江有終南山,正龍頭為何步鴻。又有飛虎山,正龍頭為劉家福。又有萬雲山,正龍頭為王金寶。

  又有二人合開一堂者,曰山主。徐寶山、寧春山所合開者曰春寶山堂,蓋春山當時資格較寶山為老,故以春字居先。亦有取地名為山堂之名,或取人名為山堂之名者,固無定也。

  會員每山首領稱正龍頭,正龍頭下有副龍頭。【會時以草束龍頭跨之,故名。】副龍頭下有坐堂、陪堂、刑堂、理堂、執堂,謂之五堂。別有稱盟證及香長者,乃舉行儀式之際臨時增添,由五堂中人兼攝之。又有稱心腹、聖賢、當家、紅旗、巡風者,大抵皆為頭目。頭目之下有稱大九、小九、大么、小么、大滿、小滿者,則皆普通會員,各視其功而升轉。至普通會員之外,有八牌,均為身家不清白者,大抵不能升轉。其裝束最奇特,披大袍,衷甲,頂盔,綴長雉尾,一足著靴,一足著草履,若曰江山未定,不遑寧處,有文事亦有武備也。其位次則一,正龍頭,或稱總正龍頭大爺。二,副龍頭,或稱副龍頭大爺。三,坐堂,或稱坐堂左相大爺。四,盟證,或稱盟證中堂大爺。五,陪堂,或稱陪堂右相大爺。六,理堂,或稱理堂東閣大爺。七,刑堂,或稱刑堂西閣大爺。八,執堂,或稱執堂尚書大爺。九,香長。或有合正龍頭、坐堂、陪堂、名堂、禮堂、刑堂、盟堂、香長八職,稱為內八堂者。十,心腹,或稱京內軍師,或稱老二。十一,聖賢,或稱京外軍師,亦稱老二。十二,堂家,或稱京外總督糧餉,或稱行帖三江總理糧餉軍機,或稱坐帖總理營務處,或稱老三。至老四,則以曾出會而反對者,故會中無此稱。十三,紅旗,或稱紅旗督營糧臺,或稱藍旗傳報山堂,或稱黑旗伺候坐堂,謂之老五。十四,巡風,或稱巡營查哨,謂之老六。至老七,亦以曾出會而反對者,會中無此稱。以下即大九、小九、總么滿、大么、小么、大滿、小滿。或有合心腹大爺、聖賢二爺、當家三爺、管事五爺、光口六爺、巡風八爺、么滿大爺之八職,稱為外八堂者。

  開山式行開山式,必於深山古廟人跡不到之所,擇黃道日行之。場中正面壇上,祀五祖、關羽等神,別備紅紙所書之進山柬、出山柬。進山柬有昭告天地之誓文,輒用駢體,附有會員之等級及種種條例。出山柬則為通告天下各山主之檄文,與進山柬大同小異。俟會員咸集,正龍頭即向神壇朗誦進山、出山兩柬。朗誦訖,各會員即禮神,行抖海式。抖海式者,乃處罰之名,當以至誠之心立誓者也。進山柬及出山柬無一定文字,由山主隨意撰之。

  東梁山出山柬之文曰:

  竊思世衰道微,正英雄建業之秋;水秀山清,本豪傑立功之地。古帝王烏牛白馬,告天地而起義桃園,破黃巾而三分鼎足。繼起者或據瓦崗而立寨,或鎮梁山以稱雄。賢豪之崛起,不一而足。迨康熙間,我祖招募英豪,平西出力,功不加賞,勞不擢爵。我祖乃獨霸山東,建斾出師,登壇拜將,興起虎龍之兄弟,裁成仁義之英豪。此當時之俊傑,乃我輩之淵源,本而行之,未敢改易前章,用謹稍參末議。雲龍少讀詩書,粗知禮義,飄零山岳,寄跡江湖,鮮受仁兄之指教,多蒙前輩之栽培。覩此世變時艱,焉敢不一動念。識時務者乃為俊傑,知世道者不愧英雄。雲龍雖不敢自居,但既承選舉,點作龍頭,亦聊以仰慕前賢,追隨驥足。爰覽東山之盛,興懷西水之清,名山曰東梁山者,因山勢挺峙,卓爾不羣故也。名水曰西江水者,因水勢活潑,清澄且漣故也。得山之厚,得水之深,兼有人文之蔚起,故名其堂曰北漢堂。祝我祖威靈,馨香勿替,山嶽禋祀,千秋永存,故名其香曰南嶽香,取南方火德之旺也。茲當天朗氣清,惠風和暢,謹選吉日,諏良辰,設五祖之靈,虔伸祭奠,當三光之照,共矢至誠。伏願當道俊彥,執事仁兄,踴躍急公,指揮美舉。俾豪傑同心,雷雨擬經綸之盛;英雄合志,光輝如璧玉之圓。聊誌蕪詞,用伸小引。

  戊戌年十月十五日,在鎮江府西城外鶴林寺,坐北朝南設立,齊集關帝、五祖殿前,各踴躍進山。英雄聚會,豪傑同心,義聲震河岳,仁德扇區夏,所厚望也。

  此處有古七十二庵、一百八殿,前有張玄廟,後有竹松林,左有朱夫子,有放生池,寺中有一佛兩菩薩。十五日酉時進香,十七日卯時圓香。光緒二十四年十月十五日申時進山,十七日辰時出山。此告。

  開立

  點得貔貅百萬兵掃平胡凶鎮乾坤

  胸貫文韜武略

  南嶽香【內口號】外夷悅服上將英雄豪傑

  東梁山北漢堂同心興邦立業

  和益正直秉公

  西江水【外口號】華夏心歸為人四方志氣

  義得八面威風

  英雄本是天生子風虎雲龍統弟兄

  以下列各頭目之名

  入會式入會式,則擇清淨之古廟舉行。欲入會者,須有會員紹介,保證其身家清白。紹介之人,謂之四盟兄中之成兄,一名曰保舉。保舉,先須查明入會者之身家是否清白,如不查明而妄為紹介,可由紹介者令其退會,故紅令中有「身家不清問成兄」一條。三網五子初不許為會員,餘如剃頭者曰掃青生,擡肩輿者曰天平生,演劇者曰跳板生,皆不許入會。惟天津多伶人,不得已,准其入會。有楊某、馬某曾出而反對,故楊、馬二姓亦不許入會,後始許之。

  凡會員,人人得收徒。師徒既多,則各序其長幼之輩行以定尊卑,甲為乙師,乙為丙師,丙為丁師。一日之間,遞相傳授,乃至數世,即有無數等級,無論先後,惟視所投之師位置高下,如投甲則居乙位,投丙則居丁位。彼此不相通知,告以隱語,即自親暱。

  入會時,會場之布置亦與開山式同,保舉者既紹介其人於管事者,管事者乃與部下頭目一人,引紹介者及新會員入古廟之會場。行抖海式時,先由成兄及邦兄行禮。禮畢,新入會者跪於神前,管事者乃問入會者曰:「來作何事?」入會者曰:「來歸洪。」管事者曰:「爾來歸洪,係何人引進?」入會者曰:「保舉人某。」管事者乃顧而問紹介者曰:「此人是爾引進乎?」曰:「然。」管事者乃再問入會者曰:「入洪門之禮,知之乎?」曰:「全仗成兄、拜兄之戒摩。」管事者又曰:「爾何故須入會?」曰:「為忠義故。」管事者●曰:「進我會後,為韃子所知,將殺爾;犯我會中之條款,亦將殺爾,爾願之否?」曰:「若事機不密,為韃子所知,則一身做事一身當,決不連累兄弟。若犯我自己條款,或私與馬子通,越禮而反悖,則願受三刀五斧。」管事者乃顧紹介者曰:「既如此,其為抖海式。」入會者乃對神誓曰:「我既歸洪,若有三心兩意,或勾通馬子,或私賣梁山,日後甘死於鎗礮或刀劍之下。」【鎗礮、刀劍隨各人自願言之。】是時管事者立於神之左側,手持利刃,即時斬一白雄雞而言曰:「有如此雞。」神前常供三牲,凡供三牲者,必更用白雄雞。若略式則僅供香燭,以五色絲束線香一股,至此乃截線香為二,曰:「有如此香。」即以代宰雞之用。誓畢,再行禮起立,然後行洪家之抖腕式。抖腕式者,即請安式。行畢,管事者乃將入會者之姓名填記於寶,轉而與導引來之頭目。頭目兩手捧寶,高誦「大哥命我解寶來」七字。誦畢,入會者以兩手接寶,口中誦「多謝某哥來解寶」。受寶後,納入會費一百零八文。乃照大小等級,拜見諸兄弟及送寶者,彼此且相賀。

  老龍頭與正龍頭遇,舉兩手,撟拇指搖之。副龍頭舉一手,大哥則以左手加右手之腕。有至肘者,有至胸者,則皆下於大哥者也。其最下級者,垂手矮身。相遇舉手者,則知其為個中人,且知其品秩。後為官吏發覺,多所更改,遂不畫一,惟大會時仍搖指。

  會員往來全國,不必名一錢,所至都會市集,先謁外管,曰拜碼頭,繼引見老龍頭介紹各兄弟,待以賓禮。他往,復量程為贐,豐殺視位之高下。需鉅款時,則拖隊伍。拖隊伍者,攫金越貨之代名詞也。由老龍頭遣兵調將,派諳練者領隊伺要隘。此領隊者曰提口袋,號令所從出也。拖隊伍須有大研究,非可鹵莽從事也。全隊伍分內外二部。內部內管事掌之,主賞罰調遣約束。外部外管事掌之,司偵探調查事,旅人行囊之重量,經由之程途,悉報告口袋。口袋示行期於內管事,及期誓師,眾圍坐,人有酒一碗,管事宣誓言已,執雄雞割之,徧滴雞血於酒碗。眾大呼曰:「遵命。」乃舉酒狂飲。飲已,執械逕行,詣所預定之要隘,譬如駐隊三峽,則重慶、宜昌、沙市、漢口皆有專探,旅客之舉動無不知之。隊伍進行時,人挈冰糖半斤,問所用,曰:「此新軍之水瓶也。冰糖能生津液,噙一粒可走數十里,且取攜視水瓶便,故用之。」每值敵人追緝時,則令善擊射者數十人為殿,前隊押金帛,過要隘,插標記,殿者至此,須力禦數小時。至第二要隘,亦如之。如是數次,前隊已遠,則揚長而去。每一拖隊伍,所得輒數十萬,少亦數萬,千百不屑也。如追者甚力,則遺銀一筩,帛數十束,曰買路錢。若復相逼不捨,則聚眾力戰,必有大死傷。川、湘、滇、黔諸防營深諳此道,得金帛後,遽反斾矣。

  祕密書會有祕密書,紀載會話及慣用之祕密儀式。惟會員之識字不多,傳誦常有所誤,而書寫時亦或脫漏,輾轉傳鈔,遂多謬誤。其大致尚為近是之條,有所謂拜碼頭交結者,有所謂梁山高大典交結者,有所謂洪盛殷出身交結者,有所謂贊酒者,有所謂送寶者,有所謂出山訪友交結者,有所謂四十八句總詩交結者,有所謂送行交結者,有所謂三把半香者,有所謂出門交結者,有所謂店主回者,有所謂洗面【一稱開光】者,有所謂陪堂傳令者,有所謂五牌高升者,有所謂山崗令者,有所謂大小通用者,有所謂贊刀斬牲者,有所謂祭旗者,有所謂洋煙開火者,有所謂茶者,有所謂祭紅旗者,有所謂傳令開山者,有所謂相會合同者,有所謂相會皮盼者,【皮盼音讀如皮盤。皮盤即盤結洪底細之意,故盤人底細曰我皮盤。】有所謂紅旗安位者,有所謂鎮山令者,有所謂接客安位者,有所謂封贈大爺者,有所謂封贈當家者,有所謂封贈老五者,有所謂封贈老六者,有所謂封贈老九者,有所謂封贈滿爺者,有所謂封贈少姪者,有所謂稟見盟證大爺者。以上各條,大率為七字句,辭意鄙俚。其答語曰回條。

  議戒一,不准欺兄滅弟。二,不准呪罵爹娘。三,不准挑燈搏火。四,不准以大壓小。五,不准瞞天過海。六,不准擾油別湯。七,不准不仁不義。八,不准抽紅采蘸。九,不准行路爭先。十,不准坐席要讓。

  隱語哥老會所用暗語數十,記之如左。

  會員曰圈子,曰在玄,新會員曰新在玄。集會曰開山,按祕密儀式互相問答曰請包袱。會員證曰寶,曰帖子。祕密書曰金不換,曰海底。外人曰馬子,曰貴四哥,曰刁滑馬子,曰玲瓏馬子。剃頭者曰掃青生,輿夫曰天平生,優伶曰跳板生。鴉片曰熏老,喫鴉片曰靠熏,鴉片管曰熏管子。茶曰青,茶館曰混堂子。酒曰紅花雨。鞋曰踢土,傘曰開花子。道路曰線,走道路曰踹線。到處曰開碼頭,謁容曰拜碼頭,見時行禮曰丟灣子。銀幣曰餅子。被捕曰被摘,斬曰劈,牢獄曰書房,廟曰啞吧窰子,衙門曰威武窰子。

  會中又分三派,謂之翁、錢、潘。其稱呼,翁與錢同,潘則相反。如學字輩之稱吾字輩,翁、錢稱之為老管,潘稱之為師父。於通字輩,翁、錢稱之為師太,潘稱之為爺爺。於大字輩,翁、錢稱之為爺爺,潘稱之為師太。至於平輩,則稱老大。凡在此幫中,能知糧船器具之別號,有三堂、六部、七飛禽、八走獸等名目,尚有三種板名,為有釘有眼之板,無釘無眼之板,有眼無釘之板,及運河各處壩名,即謂之老法師。徒欲於師求教一切者,謂之討慈悲。初遇,未識其在幫與否,開始即問老大在幫,如同道中人,即稱不敢占祖爺靈光。不知其為翁、錢、潘,即問貴寶茶,如翁派,即曰翁祖位下,錢為錢祖位下,潘為潘祖位下。不知字輩,即問以幾爐香,如通字輩者,即答以身站二十二爐香,餘可類推。

  茶碗陣哥老會員猝遇素不相識之人,欲探其在會與否,亦如三合會員之授與茶碗,觀其接受之狀以試之。一,仁義陣,碗二。二,桃園陣,碗三。三,四平八穩陣,碗四。四,五梅花陣,碗五。五,六順陣,碗六。六,七星陣,碗七。以上均普通喫茶式。七,一龍陣,碗一。一朵蓮花在盆中,端記蓮花洗牙脣,一口吞下大清國,吐出青煙萬丈虹。八,雙龍陣,碗二。雙龍戲水喜洋洋,好比韓信訪張良,今日兄弟來相會,暫把此茶作商量。九,桃園陣,碗三。三仙原來明望家,英雄到處好逍遙,昔日桃園三結義,烏牛白馬祭天地。十,龍宮陣,碗四。四海澄清不揚波,只因中國聖人多,哪咤太子去鬧海,戲得龍王受須磨。十一,生剋陣,碗五。金木水火土五行,法力如來五行真,位台能知天文事,可算湖海一高明。十二,六國陣,碗六。說合六國是蘇秦,六國封相天下聞,位台江湖都遊到,爾我洪家會詩文。十三,寶劍陣,碗七。七星寶劍擺當中,鐵面無情逞英雄,傳斬英雄千千萬,不妨洪家半毫分。十四,梅花陣,碗八。梅花朵朵重重開,古人傳來二度梅,昔日良玉重台別,拜相登臺現奇才。十五,梁山陣,碗二十四。頭頂梁山忠根本,才梱木楊是豪強,三八廿四分得清,可算湖海一能人,腳踏瓦崗充英雄,仁義大哥振威風。

  令旗令旗,即傳令之旗,以綾羅為之。五堂之令稱黃令,謂之黃羅寶帳。當家之令稱將令,謂之龍虎寶帳。管事之令稱紅令,謂之中軍寶帳。以下則僅曰寶帳。

  五堂各以彪虎壽虎利虎合虎同及虎仁虎義虎禮虎智虎信等字別之,分作公侯伯子男五等.一為彪虎仁公,二虎壽虎義侯,三為虎和虎禮伯,四為虎合虎智子,五為虎同虎信男.五堂皆用雙金花雙金珠,當家用金花金珠,管事用金花或金珠.

  會員證會員證謂之寶,用白布以靛青印之,即票布也。入會後,給本人收執。惟此證若為官吏所得,必處以嚴刑。

  龍華會有檄文,文曰:「怎樣叫做革命?革命就是造反。有人問我革命就是造反,這句話如今是通行的了,但這革命兩字,古人有得說過麽?我答應道,有的。《易經》上面,湯武革命,應乎天而順乎人,就是這兩字的出典。又有人問我,革命既是順人應天,為什麽中國古老話兒,又把造反叫做大逆不道呢?我答應道,列位,這大逆不道四個字,並不是我古時蒼頡聖人造字的時候,就把來作造反二字注腳用的。要曉得這是後代做了皇帝的人,自己一屁股坐了金交椅,恐怕別個學他的樣,就同著開國軍師文武百官造出四個字來,硬派做造反的罪名。又用著粟米芝蔴大的官職,又冷又臭,將要腐爛快的猪羊肉,騙騙那些不職羞恥,認強盜作祖宗,略識幾個字的人。他說道,咄,你們聽著,把大逆不道四個字,做了那造反的注腳,說我做皇帝的是天上所傳受,別個不容妄想的,我便生前把個官你做,你死了,我便寫一尺二寸長,四五寸闊,猪血蘇木汁染紅的一塊小小木頭,上寫著先儒兩個字的封號,送你到孔夫子廟裏去,擺在東西二廊,春秋二祭,殺猪宰羊的祭祀。那些不愛臉的,聽了這句話,便巴結到死,同狗舔屁股一樣的趨奉他。他這個獨夫位,便可傳子傳孫,安穩不過了。有人要想造反,就便幫著他吠。列位,要曉得孔夫子廟裏正中供的,不是孔夫子同孟夫子麽?孔夫子、孟夫子的說話,諸位兄弟們想必多願意聽的。他兩位老先生說的說話,載在《四書》上面,明明白白,何嘗說皇帝是不許百姓做的,造反是大逆不道的。孔夫子因為春秋時代百姓苦極了,故而教著七十二個賢人,三千個弟子,天天商議辦法。其中他第一個徒弟,叫個顏淵的,來問為邦,孔夫子就說著唐虞三代的制度,說我們做了皇帝,是要用這樣制度的。還有個徒弟叫仲弓,夫子就說他『可使南面』,請看一個「使」字,孔夫子豈不比皇帝還大麽?至於異種亂入中國,他老先生更恨到萬分,所以說到齊國的管仲,他不過幫著桓公伐過山戎,便把他不死子糾一節大事,輕輕放過了,還再三說管仲是個仁者,又恐怕後世的人解不出這個仁字,便道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袵矣。他老先生如今坐在大成殿上,看看這些戴紅纓帽,穿馬蹄袖,拖猪尾巴的,三跪九叩首的來拜他,兩廊還立著許多元朝、清朝的死去的走狗,不知怎樣傷心呢。至於孟夫子說話更多了,這麽『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又說到武王、湯王,便說道『湯放桀,武王伐紂,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者也』。這種說話,在下一時沒有功夫細說,好在《四書》並不是什麽世間少有的書本,列位可以自己去看,但不要相信那宋朝那個混帳東西不過姓朱的《四書集注》好便了。又有一個說,湯王、武王本是個諸侯,所以有力量革命,我們強煞是個百姓,那有這種力量,所以孔夫子、孟夫子也只好嘴裡說說,倒底做不成皇帝。咳,這又是不懂時勢的話頭了。春秋、戰國是個封建時代,所以平民做不成皇帝,到了秦、漢以來,那局面就變了。列位請看看那秦始老皇,吞滅了六國,統一天下,說起他的兵力,真比著後代皇帝強得多了。他恐怕人家造反,便收聚著天下的兵器,都拿來一把火燒銷毀掉了,這個心思狠不狠呢?那曉得他還沒有死,韓國有個張良,拿著一個千金重的鐵錐,在博浪沙中等他出來的時候,要打死他。雖然打他不著,到處搜了十日,連影兒也搜不著半個。後來百姓曉得皇帝的本領不過如此,陳涉一把鋤頭,劉邦的三尺寶劍,便都等不得始皇的肉冷,就都起來了。那陳涉雖然沒有做到皇帝,然中國平民頭一個造反的就是他。而且一個種田幫工的人,生前做到楚王,打破了封建的全局,也就可以心滿意足了。那漢高祖劉邦的出身,不是一個亭長麽?這秦時的亭長,就是我們現在的地保,你道他的力量豈不比秦始皇還大麽?三國時的劉備,他雖自己說是中山靖王的後代,其實這種說話,不過拿來擺擺場面,我們大家不都是軒轅黃帝的後代麽?若說起劉備的出身,是個織草鞋賣的。至於宋朝那個趙禪郎,是列位看過戲文,就沒有一個不曉得他是個光棍出身。咳,可憐,可憐!他的子孫不掙氣,到了後來,被那四太子金兀朮殺得無地可奔,兩個老皇帝是擄到五國城去了,單只剩著一個小康王,泥馬渡江,做了一個小朝廷的皇帝。當時雖有個岳爺爺驚天動地的出來替他報仇,恨只恨岳爺是個宋朝的臣子,被那奸賊秦檜害死了。這個時候,岳爺爺自己肯做皇帝,怕不把江山一統打平,那元朝的韃子也不至乘勢進來,來做中國的皇帝了。列位啊!自從盤古以來,雖有那五胡亂華,一統中國的,頭一個就是元韃子,這是我第一次中國亡的記念了。幸虧坐不到百年,就出一個朱洪武,把那元韃子趕出塞外,仍舊是我漢人做皇帝,我們是算再見天日。這朱洪武的出身,列位也都曉得,豈不是人家看牛的小廝,到著沒奈何時節,還在皇覺寺做過和尚麽?萬料不到後來金朝殺不了的雜種,又乘著我們年歲飢荒,有了內亂,崇禎皇帝死在煤山的時節,幾個做奸細的范文程、洪承疇、吳三桂,引賊開門,他又進了山海關,強佔著北京城,來做我們天朝的皇帝了。那時我們南邊都立著明朝的親王,論理,吾們漢人就是讓了北方,他也就不當搶到南邊來了。不料他狼子野心,得一想十,又帶著許多醜類,把我們南邊的親王一個個滅了。那南來的凶惡,到一處屠一處的城,不知死了多少忠臣義士,剩下來的因為逼我們改他的打扮,又不曉得殺了多少。當時他有兩句口號,叫做「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到今剃頭擔上豎著的那根旗桿,就是當時因為不肯剃頭,拿來殺了,把頭掛在棋桿斗上做榜樣的。你道可慘不可慘?他既削平了南北,就想出種種不平暴虐的制度,我一枝筆那裏說得盡。單只為防我們漢人造反,便各處要緊的省分駐紮旗兵,監守著我們,還要我們辛苦田地種出來養活他們。近來又想出新鮮法子,要想奪我們的各省田地,凡是好的都想歸給他們,那狗屁的上諭,反說是滿漢平等,時價估買。阿喲,你這班雜種的滿洲人,北邊近京的田地,二百年前已被你們圈佔去了,難道我們南邊的幾畝荒田,你不肯捨免了麽?再說我們當時的老輩,那一個不切齒痛恨他,獨可惜各處所起的義兵,都被那班大逆不道的邪說所誤,獨立無助,終究沒有成功。直到出了太平天國的洪秀全天王,本來我們漢人可以再見天日了,卻被那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這些混張王八羔子猪狗不喫的東西,練著漢兵,反幫韃子,殺我漢人。咳,這也是滿洲氣數未盡,我們再該多喫幾十年的苦。若像今日的人心,個個都曉得韃子是應該滅的,就再出幾個曾、左、李,也不相干了。諸位要曉得今日的人心,為什麽比從前幾十年明白的多呢?這多是各國交通的好處。原來外洋各國,從未有異種人做皇帝的,就是同種的人暴虐百姓,也就要起來革命。我們如今與外國人來往得漸漸多了,再把孔夫子、孟夫子的說話印證起來,這個道理所以就明白了。將來我們革命成功,外國人那一個不稱讚我國。然而也有一種口口聲聲拍滿洲人馬屁的外國人,同著幾個亡心昧理的中國人,居然想望滿洲立憲。列位要曉得立憲二字,這麽樣解法?外面看看像是照各國的樣子,實在是把權勢集在皇帝同幾個大官身上,卻好借著憲法二字,用出種種的苛法,來壓制我們。無論各國立憲,是因為離著封建時代不遠,一時不能到平民執政的時代,就把這立憲做個上下過渡的用法。我們已是平民做了皇帝、宰相千百餘年,那裏還要用著立憲過渡呢。況且立憲實在是有弊病,無論什麽君主立憲、共和立憲,總不免於少數人的私意,平民依舊喫苦,將來天下各國定歸還要革命。況且我們又添著一個異種的政府,來替我們立憲,那裏立得好呢!所以我們今日就是同種人來立憲,還要再起革命。雖然,成功以後,或是因為萬不得已,暫時設立一總統,由大家公舉,或五年一任,或八年一任,年限雖不定,然而不能傳子傳孫呢。或者用市民政體,或者竟定為無政府,不設總統,也未可知,然而必須看那時候我國國民程度了。但無論如何,皇位是永遠不能霸佔的。列位有大本領的出來,替大家辦事,餘外百姓也便萬萬不致於像今日的樣子,苦的苦到萬分,窮的窮到萬分,他們做皇帝大官的依舊快活到一萬二千分。到那時候,土地沒有,也沒有大財主,也沒有苦百姓,稅也輕了,釐捐稅關也都廢了,兵也少了,從此大家有飯喫了,不愁冷了,於是乎可以太太平平,永遠不用造反革命了,這才是我中華國民的萬歲。或者難曰,皇帝傳子傳孫,是我中國的老例,中國沒有無皇帝的國家。唉,列位要曉得,我們中國古時皇帝也不是世襲的。昔者唐堯的父親高辛皇帝死了,大兒子名叫摯,做了皇帝九年,因為無道,經大眾公議革了他的皇位,立了他的兄弟唐堯做了皇帝。堯之兒子不肖,堯請於大眾,尋了一位在歷山耕田的農夫名叫做舜,遂傳了皇位於他。後來舜的兒子又入下流,舜請於大眾,因為當其時有一軍犯鯀之子,名叫大禹,著實賢能,遂又傳了皇帝位於他,那就是夏朝的頭代祖宗大禹皇帝了。夏禹皇帝因為治了洪水,有大功勞,他的兒子又好,大家公許了承襲,遂變作傳子傳孫的皇位了。後來孔子知道此事又有點不妙了,於是將堯舜的事蹟載在《書經》第一編上頭,叫大家看看,庶幾或者又能照此辦理。又在《禮記》上面,內有《禮運》一篇,其中亦有孔夫子的說話,言明皇位當由大家公舉,其言曰,大同之世,『天下為公,選賢與能,使人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養,幼有所長,壯有所歸』。從此看來,皇帝位置豈是可以世襲的麽?現今時勢又變了,皇帝位置又當傳賢不傳子。至於我們動手革命的時候,外國人不來幫扶滿洲,我們一概客禮相待,兵力所到的地方,無論他是傳教的,做商人的,來中國遊歷的,都要好好保護。或是不願在我們交戰的地方久居,我們就送他出境。等我們平定了滿洲,立格外優待的條約,無論何國,都是利益均沾。若是有人幫助滿洲,不要說是外國人,越是漢人的奸細,越要殺他盡絕,外國是不用說了。但我們所殺的,是合我們打仗的外國人。譬如在我國境內的外國人生命財產,即使與某國失和,也萬萬不肯違背公理,殺戮無辜的。所以就是革命的時節,就立定了兩個主意,滿洲是我仇人,各國是我朋友,萬萬不可誤會的。至於現在所定章程,與一切所行的官制、軍制,等到革命成功,另外同大家議定。若是革命還沒有成功,我們這個章程、官制、軍制,就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條約。有人來侵犯我們的條約,或是我兄弟們自己違背條約做事,那是我們四萬萬人的公敵,決定不肯放過的。我們是親愛的朋友啊!兄弟姊妹啊!快快前來幫助啊!」下註「天運歲次甲辰正月朔日新中國軍政省檄」。

  會規第一條,宗旨。什麽叫做宗旨呢?就是偺語叫做打定主意。我們兄弟家打定的主意呢,就報我們兄弟家祖上的大仇,並現在種種暴虐待我們的新仇,趕去了滿洲韃子皇家,收回了大明江山,并且要把田地改作大家公有財產,也不准富豪們霸佔,使得我們四萬萬同胞,並四萬萬同胞的子孫,不生出貧富的階級,大家安安穩穩享福有飯喫呢。第二條,命名。什麽叫做命名呢?就是那所做事體的名目。我們兄弟家所做趕去皇家的事件,並非一個人可以做得去的,還要眾們兄弟同心協心呢。所以我們的會,就叫做革命協會,山名就叫做一統龍華山,堂名呢,就叫做漢族同登普渡堂。第三條,職官。什麽叫做職官呢?就是那職位官銜是了。現在我們最要緊的事件,第一件就是練兵了,所以我們所設立的官職,第一個部分就是軍政省。軍政省分作內外二府。內府呢,就是叫做樞密府,所管的事件就是籌畫軍餉,購買槍礮等大事。但因為內府職官與外府不同,憑票另給,所以詳細的職銜,不載在這的上面。外府呢,就是叫做都督府。都督府有五個,第一叫做中軍都督府,第二叫做前軍都督府,第三叫做後軍都督府,第四叫做左軍都督府,第五叫做右軍都督府。這五個都督府中,每一府設立一個大都督,又有一個左都督,一個右都督。都督以下,還有統制使、軍正使。軍正使有三等,第一等叫做正軍正使,第二等叫做副軍正使,第三等叫做協軍正使。軍正使以下的官呢,還有巡察使。巡察使有正巡察使、副巡察使二等。還有正副介士。到了副介士為止。從統制使到副介士,隨多隨少,無一定的額。五個都督府,正缺以外的大都督、左右都督等,都加寄銜兩個字於上面,權柄位置亦是一式一樣的。以上新設立的官職,乃是取法於大明、大唐的,並不是杜撰出來的。現在所授的什麽官、什麽職,將來就是什麽官、什麽職了。其職官如下:新中國軍政省有總司令官、司令副理、司令協理。內府為樞密府,有大指揮、左指揮、右指揮,並設部三,曰參謀,曰運輸,曰偵探,均有部長、副部長。設司二,曰交通,曰報信,均有大使、副使。外府為都督府,有都督、左都督、右都督。並設統制司,有統制使。軍正司,有軍正使、副軍正使、協軍正使。巡察司,有正巡察使、副巡察使,均各冠以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等字樣。介士曹,有正介士、副介士。第四條,對照。什麽叫做對照?就是拿新官職與舊官職比一比就是了。因為現在所設的官職,同洪家、潘家的舊官職是一式一樣的。現在五大都督府呢,就是以前的五堂。左右都督呢,就是以前的新副。統制使呢,就是以前的當家。正軍正使呢,就是以前的紅旗正管事。副軍正使呢,就是以前的紅旗副管事。協軍正使呢,就是以前的不管事的紅旗。正巡察使呢,就是以前的巡風。副巡察使呢,就是以前的藍旗管事。正介士呢,就是以前的大九。副介士呢,亦是大九。聖賢、總公滿並大滿、小滿、大么、小八牌等一統裁去不設。所有口號、暗號、各家名教一切者,仍其舊,內中單有黃令改作師令,紅令改作將令,藍令改作軍令。第五條,權限。什麽叫做權限呢?就是各人守各人的本分是了。譬如大都督呢,權柄是最大的,所有自己手下的兄弟,都聽其命令。但是欲舉義旗的時候,必定要同樞密府商量妥當,然後可以行。若自己妄為了,樞密府是不答應的,並且不幫助他的軍火,不做他的軍師了。左右都督相幫大都督行事,若左右都督的上面,沒有大都督的時候呢,他的權柄是同大都督一樣的。統制使、軍正使、巡察使,都聽大都督、左右都督的命令,受了大都督、左右都督的委任狀,【委任狀就是上司的劄子。】然後各辦各的事。正介士、副介士,都聽統制使、軍正使的命令。第六條,黜陟。什麽叫做黜陟呢?黜就是革,陟就是陞,黜陟兩個字就是革官陞官是了。我們兄弟中有功勞者陞官,若本是副介士呢,一陞就是正介士了,從此一級一級陞了上去,就陞到大都督了。大都督又有功勞,便在樞密府功勞簿上注定他的姓名,將來等新朝廷成立以後,還要封侯封王呢。若我們兄弟中犯了罪,就要革官,若本來是大都督呢,一革就是左右都督了,從此一級一級革了下去,就是副介士了。副介士又有罪,則受罰,或跪或杖等不一。若不從命,則革出會,重罪劈。若犯了十條戒約,無論大都督及正副介士,一體治罪。十條戒約附載在憑票上面,不載在此。但是陞官革官必定要有一個憑據,因他功勞的大小,罪過的輕重,聽樞密府議定,然後陞的陞,革的革。【若正副介士或杖或跪或劈等刑罰,概由大都督、左右都督等為之,樞密府概不管帳。行刑之時,亦由大都督、左右都督差軍政司為之,樞密府亦不過問。】第七條,追卹。什麽叫做追卹呢?譬如我們眾兄弟中,有為了會中的公事出力死了,或無故受累死了,他的妻子孤苦,他的子女幼弱,家內又非凡的窮,妻子不能存活的時候,本會都有撫卹的費用。如子女三個人以下者,每月給洋三元,如五人以上者,每月給洋五元,等他的長子到了十八歲為止。如無子有女,給至嫁人家為止。此費由大都督、左右都督給之。若大都督、左右都督無錢時,可告愬樞密府,由樞密府給與。但是要切實查明,不得濫領濫給的。查明了他的出力功勞,樞密府簿上記了他的名,等到新朝廷立定以後,論他功勞的大小,還要封他的祖宗,蔭他的妻子,使他的子孫世世代代食祿做官呢。並且還要鑄了他一個銅像,宣揚他忠義的名譽呢。另外若超度等事件,一切照洪家、潘家的舊規。第八條,追罰。什麽叫做追罰呢?譬如我們兄弟中有壞了良心,出首會中祕密的事件,我們是一定要劈死他的。然而或者被他逃去了,或者另有不方便的地方,一時一刻不能劈死他,亦是有的,我們必定將他的罪惡登記在樞密府罪人簿子中,等到韃子皇家趕去以後,各省各府各縣嚴拿,務必拿到,處以極刑而後已,並且還要罪及妻子呢,重者滿門誅戮,輕者妻女為娼,兒子為奴,世世代代受罰無窮。還要鑄他的石像一個,跪在人人往來的大路上,使人人得撒尿溺其上,同西湖上的秦檜一樣。並且還要行文陰間,告愬岳爺爺,淪入地獄,萬劫不得翻身呢。岳爺爺乃忠義貫天的人,是最惡這等樣人的。做奸細等人,實在比韃子可惡十倍,所以我們一定要嚴治他的。列位!要曉得韃子皇家的命運已要完了,大家務要勉為忠義,不作惡人纔好呢。第九條,入會。凡入我們這個革命協會的時候,大都督、左右都督呢,均寫願書一張,交給紹介的人,從紹介的人交給軍政省收藏,然後軍政省、樞密府發下委任狀,給與大都督或左右都督。統制使、軍政使、巡察使,均寫願書一張,交給自己的大都督或左右都督,然後大都督或左右都督發下委任狀,給與統制使、軍政使、巡察使。正介士、副介士呢,寫願書一張,交給自己的統制使或軍政使,然因為不管事,所以委任狀是沒有的。至於各五個都督府招兄弟入會的禮式呢,各家教各會一切都照舊。如本來不是會友教友,則從以下所載新定的禮式。大都督左右都督入會的時候,也照這個樣子的辦法。第十條,稱呼。正副介士稱大都督叫老大哥,稱左右都督叫大哥,稱統制使、軍正使、巡察使叫二哥,對自己並輩兄弟,彼此都稱呼老三。統制使、軍正使、巡察使稱大都督,也叫老大哥,稱左右都督也叫大哥,對自己並輩兄弟,彼此均稱老二,稱正副介士叫三弟。左右都督稱大都督也叫老大哥,對自己並輩兄弟均稱大哥,稱統制使、軍正使、巡察使叫二弟,稱正副介士叫三弟。大都督對自己並輩兄弟都叫老人,稱左右都督叫老弟臺,稱統制使、軍正使、巡察使都叫二弟,稱正副介士都叫三弟。大都督、左右都督對樞密府管事,都叫老哥,樞密府管事人對大都督、左右都督也都叫老哥。另外見對面的禮節,各會各教任其舊,內中單有樞密府內的人,同大都督、左右都督相見,彼此拱手。拱手時,左手掌在外,右手掌在內。因為是平等的,所以要行平等的禮節,拱手到胸乳止,不必過高,也不必過低。書信往來稱呼,也都照上邊所說的。

  約章第一條,凡在樞密府的人,如大指揮、左指揮、右指揮,懂得內地情形的,可以帶領都督府坐堂的職銜。又在都督府的人,如大都督、左右都督,懂得外邊情形的,可以帶領樞密府坐堂的職銜。樞密府坐堂,就是大指揮及左右指揮。都督府的坐堂,就是大都督及左右都督。第二條,凡在樞密府各部的司員,得都督府坐堂差委者,亦可以做得統制使、軍正使、巡察使等職。又在都督府屬下的司員,得樞密府坐堂的差委者,亦可以做得樞密府聯絡部長副部長,偵探部部長副部長,及交通司大使副使、報信使大使副使等職。第三條,凡在都督府的人員帶有樞密府的職銜者,然後可以直接寫信於樞密府,商量事情。若尚沒有樞密府兼銜的,必定是要由樞密府人員介紹書為憑。樞密府這一邊,也照這個樣子的辦法。第四條,凡樞密府人員,同都督府人員信件往來,彼此多以圖章為記號。圖章一處一處是不同的。這圖章從樞密府發出。如若信中沒有圖章呢,這個信是不中用的。如圖章失去了呢,必定是要告愬樞密府,樞密府再另給一個圖章,以前的圖章就是再尋見了,也是不再用的。如若差人往來,用銅牌為記號,與圖章是一樣的辦法。第五條,樞密府所做得所辦的件件完備,以後看定一處最重要的地方,先舉了義旗,立刻派人通知各處,大家都起來接應,使得韃子官家防不勝防,大事自然而然一舉就成功了。先接應為頭功。所以不先約定日期,同日起事的緣故呢,因為怕傳了出去,韃子官家知道了,提防起來,也是不好的。所以約定同日起事的舊方法不用,用現在的新法子,這個法子就叫做迅雷不及掩耳了。

  入會禮式凡進我們這個協會的規矩,最好是在岳廟裏。若無岳廟,或有在不便的地方,就在家裏擇一個乾淨的地方也可以的。行規矩的時候,設立公案,寫少保忠武王岳爺爺的神位一個,位置中央,左首列一個楊將軍再興之神位,右首列一個牛將軍皋之神位。楊將軍下列一王將軍佐之神位,牛將軍下列一施義士全之神位。用鷄鵝並肉一方,如沒有鵝,用鴨或羊肉一方,都可以的,祇要有三牲就好。又用酒一大壺,杯五個,都盛半杯酒,供在神前。又另用生鷄一隻,縛在神桌下。香爐一個,燭一對,安置神位前。主盟人呢,先向神前四跪四拜。拜完了起來,拿針刺臂上血一點,滴入神座上岳爺爺神位前酒杯。事畢,立於神位之左。然後入會人也向神前四跪四拜,拜完了,立起來拿針刺手臂上血一點,也滴入岳爺爺前酒杯內。事畢,立於神位之右。然後盟證人【即香堂。】進跪神前,四跪四拜。立起來,炷香於神位之前,宣讀進會祭文。【用黃紙寫。】文云:「千載有公,繼武羲、軒,氣吞胡虜,威被八埏。覺羅不滅,公目不眠。黃、農遺冑,都四億千,憑藉公靈,逐彼腥膻。國命可復,配公配天。尚饗!」讀畢,將祭文向香燭上燒了,然後行刑。執法者進跪神前,四跪四拜。拜完了立起來,取去案下的雄鷄,立在公案前,叫一聲主盟人的姓名,主盟人答曰:「有。」又叫一聲新入會者姓名,也答曰:「有。」又叫一聲盟證人的姓名,也答曰:「有。」入會人走到神位前,跪下發誓。第一誓云:「誠心入會,不敢反悔。如有反悔,天誅地滅。」第二誓云:「入會以後,協力同心,不敢畏避。如有畏避,雷殛火燒。」第三誓云:「會中祕密,不敢漏洩。如有漏洩,身受千刀。」第四誓云:「祭旗起義,聞命必到。如有不到,命盡五殤。」第五誓云:「兄弟同心,如同手足。如生外心,身死五刑。」誓畢,執法行刑者左手持鷄,右手握刀,叫曰:「岳爺爺英靈鑒者,過往神祇鑒者,同事人的祖宗鑒者。我等協力同心,誓殺韃子,報我們祖宗的大仇,有福同享,有禍同當。若有不照這句話的,難逃天殛,如若不信,請看此鷄!」說到將完的時節,將右手的刀向左手鷄頂上一劈,鷄頭落地,急將鷄血滴入神前五個酒杯中。於是主盟人、盟證人及執法行刑人,並到神位前跪下,再行四跪四拜之禮。禮畢,將滴血的酒,四人分飲之。中間的一杯,主盟人及入會人分飲之。飲畢,將神位焚化,送神散胙,復將前執法行刑的鷄烹而共食之。行入會禮式者,主盟人、【即寫願書介紹人。】入會人、【新進會人。】盟證人、【執香人做盟證者,即香堂。】執法行刑人。【即周、洪家中紅旗人。】

  入會規矩之次序一,先寫入會願書一張,交介紹人。二,願書寫後,擇吉日行入會禮式。三,行入會禮式後越一日,或二日三日後,發委任狀。四,發委任狀後,知會軍政省本部或支部。五,軍政省得介紹人知會後,發圖章銅牌。六,入會的會式種種,內府的人均照此規矩,外府的人止及於大都督及左右都督。大都督、左右都督招兄弟入自己部下時,各照各會各教各黨的老規矩。如若大都督、左右都督本不是會黨或教黨中的人呢,招兄弟入自己部下時,也照本會的新規。如介士以上統制使以下的兄弟,本非會黨教黨中的人呢,來入的時候,也照本會新規。

  會員,各省及西藏、蒙古、滿洲大抵皆有之,而以江蘇、安徽、江西、浙江、福建五省為一大部,又分之為十路,省各二路。一,江蘇有江南路、江北路。二,安徽有皖南路、皖北路。三,江西有江左路、江右路。四,浙江有浙東路、浙西路。五,福建有八閩上路、八閩下路。以上十路,凡接近之地,其都督可以互轄。

  曾忠襄公國荃督兩江,有以哥老會告密者,偵之,則官中人之在會者不可勝數,而督標衞隊尤多受運動,羣情洶洶,慮釀巨患。忠襄得牘,輒寢之,人莫測也。一夕,漏下三鼓,騎而出,從二卒,踏微月,馳二十里,抵一古廟,前叩門,中有人問為誰,卒以會中隱語應之。門啟,卒呼曰:「九帥來。」時庭中彪彪然數百人,分東西排立,一虬髯叟踞上座,攢刃於案,案陳盤盂、酒食、爐炬。既見忠襄入,皆愕眙。忠襄前揖,叟起立而避。忠襄即登座,顧叟曰:「若非記名總兵某耶?」叟頳且悸,勉應曰:「然。」忠襄笑曰:「若固吾舊部,大好事,乃不我告何也?」叟逡巡間,忠襄又笑曰:「是雁行者,皆頭目耶?撫此良不易,奈何以鷇音向我,不慮江湖豪傑嗤耶?」忠襄左顧曰:「歃血未?」曰:「未也。」忠襄曰:「甚善。今日之事,老夫當執牛耳,汝當居其次耳。」於是叟乃歃,眾以次歃。既歸,或問忠襄以所之,卒不告也,於是事遂定。未幾而有泄其事於其猶子惠敏公紀澤者,以白文正公國藩曰:「九叔奈何與噲伍,宜誡之。」文正曰:「孺子何知,九叔所見者遠也。」其後劉忠誠公坤一督兩江,久於任,亦藉其為湘人以鎮撫之耳。或謂忠誠歲給巨金於會,冀免蠢動者,讆言也。

  義和拳欲滅洋

  義和拳者,道、咸後已嚴禁之,獲者處以凌遲之罪。光緒戊戌八月,楊崇伊疏請孝欽后復聽政,康有為以言變法獲罪,多連坐,逢迎干進者皆以攻有為為名,稍齟齬,則目為新黨,罪不測。張仲炘、黃桂鋆密疏言,德宗得罪祖宗當廢,孝欽心喜之,然未敢發也。已而有為走入英屬之香港,英人庇焉。遂以李文忠公鴻章為兩廣總督,欲詭致之。而英兵衞之嚴,不可得,以狀聞孝欽。孝欽大怒曰:「此仇必報。」會立端郡王載漪子溥儁為大阿哥,經元善合士民數千聯名上書。漪恐,遣人邀駐華各使入賀,各使不聽,有違言。漪慚憤,日夜謀所以報之者。

  會義和拳方自山東入畿輔,眾漸盛,遂圍淶水。知縣祝芾請兵,直隸總督裕祿遣楊福同剿之,福同敗死。進攻涿州,知州龔蔭培告急,順天府府尹何乃瑩揣朝旨,格不行,蔭培坐免。孝欽使大學士剛毅、刑部尚書趙舒翹及乃瑩先後往,導之入京師,復命時猶力言其為義民,可恃也。於是拳至者數萬人,焚鐵路,毀電線,京城設壇場幾徧,自謂能祝鎗礮令不燃,又能入空中指畫,則火起,刀槊不能傷。出則呼市人望東南而拜,人無敢不從者。揚言仇教,至斥德宗為教主。孝欽與漪謀,欲引以廢立,故主之特堅。拳出入禁中,日夜無期度,謂必盡滅洋人,不受賜,願得一龍二虎頭。一龍謂德宗,二虎為慶親王奕劻及文忠也。

  拳禍之成,實由於張德成、曹福田,皆裕所嘗奏保者也。張為白溝河人,以操舟為業,往來玉河、西河間。時拳已傳至靜海縣之獨流鎮,有童數輩方習拳,張過其側,見之曰:「此偽神拳也。」眾叩其術,乃取一秫稭,裹以黃紙,擲之地,令眾拾之,數壯夫不能舉,咸大驚,謂為真神師而羅拜之,擁之入巨宅,設壇焉。遠近之拳爭來附,遙受節制,自是遂居獨流,勢張甚。曹為天津之拳魁,其門榜所揭曰「署理靜津一義和神團曹」,蓋以本任屬德成也。德成嘗率眾周行鎮外三匝,以杖畫地曰:「一周土城,一周鐵城,一周銅城,洋人即來,亦無敢有踰越者矣。」五月,直隸有四道員結伴赴津,舟過獨流,遇拳,將手刃之,皆叩首乞命,遂牽赴神壇。張讅為監司大員也,釋之,延上坐,自炫其術,使達諸裕,令請餉二十萬,以滅洋自任,皆受命。乃上書於裕,裕馳檄召張,不至,屢檄之,張怒曰:「吾非官吏,何得以總督威嚴淩我耶!」裕謝過,乃使以八人輿禮迎之。張至,以敵體禮見,啟中門,迎之入署。翌日,宴之,張忽若睡,呼之不應,俄欠伸起,袖出鐵礮機管數事以示裕,曰:「頃間元神出,乃得此於敵中,敵礮皆廢矣。」裕深敬之,自是恆出入督署。裕為薦諸朝,復屢報戰功,賞頭品頂戴、花翎、黃馬褂。無何,城陷,挾鉅資行。至王家口,索鹽商王某具供張。王家口人憤甚,羣捕之,張叩頭乞饒,眾曰:「試其能避刀劍否?」共斫之,成血糜焉。餘逃至白溝河,推其弟曰三者擁之,稱曰三師父。挾至獨流鎮,仍立天下第一壇,謂三之神力過德成十倍。時八國聯軍已據天津,將剿餘拳於諸村,村人共逐三,餘拳乃竄。

  拳之於洋人及教士、教民也,分別稱之曰大毛子、二毛子、三毛子,遇之,殺無赦。時撫山東者為袁世凱,亦被二毛子之稱。五月,袁奉上諭飭保護拳教,獎為義民,乃下排單通飭各縣曰:「凡真正拳民,均已赴京津助戰,其逗遛內地者,非真正義民,滋事者殺無赦。」又曰:「不論是否為拳匪,但以曾否滋事為斷。滋事者,准由各地方官訊明,立即正法,按月彙報,庶符刑亂國用重典之意。」未幾而拳欲燬濟南高都司巷之天主教堂,袁令濟南守盧昌詒、歷城令李祖年日夕彈壓,故惡之也。八月,各國聯軍入都,有別隊入德州,見袁字旗,相戒毋相犯,遂不擾。魯人以是德袁而誦之,為袁所聞,乃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孔子之言豈欺我哉!」

  舒翹、剛毅、乃瑩既奉命同往察看慰撫,洎回京,未復命,舒翹之鄉人某官刑部郎中,且為秋審總辦,往謁,詢拳果否可恃,趙慨然曰:「無論神怪之說虛誕,斷不可信,即吾所見數萬人者,殆無一不槁項黃馘,不異溝中之瘠。以此而與他國節制之師相當,寧有不覆沒者耶!」及入對,懾於剛之威勢,乃盡反所言,以拳民義勇神術可信面奏。孝欽始尚猶豫,未敢遽與諸國啟釁,及得趙言,大計始決。趙出,乃語所親曰:「太后過聽剛相言,用此輩烏合狂徒以挑強敵,寧有全理。」因急送其眷旋里以避禍。

  剛既力主以兵攻京城使館之策,歸安朱古微侍郎祖謀上疏力爭。剛欲傾之,召之至內廷,故以溫語相獎藉,曰:「適讀尊疏,指陳切當,深中機宜,停戰議和,實屬今日不易之策,佩服無既。惟太后於疏中要語,尚有所疑,故召入傳詢。吾署尚有要事,須先退,仲華、【榮文忠公祿字。】夔石、【王文勤公文韶字。】穎之、【侍郎啟秀字。】展如【尚書趙舒翹字。】諸公俱在樞廷,可往見之。無論慈意如何,吾出外,即先照尊疏言辦理。已先傳諭諸將,不惟使館須竭力保護,即樊國樑處,亦飭令嚴密防護,不許妄動一草一木矣。」朱曰:「樊國樑為何人?」剛謬作驚詫狀曰:「大法國傳教師樊老先生,現為西堂大主教,足下乃不識其人乎?」【法教堂在京師內城西安門外,故曰西堂。】朱曰:「向與此輩未有往來,然樊既教士,自為私人,非使館關繫邦交可比,保護與否似尚無關緊要。」剛且行且搖首曰:「不然,不然,應保護,應竭力保護。」遂怱怱去。剛行既遠,蘇拉語朱曰:「朱大人知剛中堂將何往乎?彼有戎衣一襲,存西華門外某飯館,既出,即不歸,即往早餐,飯畢,易戎衣,徑率親軍數百人往攻西堂,期必得國樑而手戮之。已攻一日矣,尚未得手,今早聞其自言,當竭一日之力,不攻破不歇手,是以怱怱早退,何尚言飭人保護耶。」朱既至軍機處,榮迎謂曰:「慈意於尊疏似頗許可,惟停戰不能空言,使臣將命,不知用何儀注?歐洲各國必有定例可循。頃太后以此垂詢,同人皆不知,無以覆奏,故請旨召君來,一問辦理之法,君自當熟知之。」彼輩所以為此者,蓋深惡朱言直,而疏中語意空洞,欲加罪而無辭。且又習聞西人有豎白旗停戰之說,而白旗之用,於我國為納降,度其意中亦必如此,故謬為不知,請旨垂詢,俟白旗之語出自其口,即可鍛鍊周內,指為輸款敵軍,勸降辱國,即立置重典,亦不能自白耳。朱初聞蘇拉之言,固深疑之,至是,益大悟,乃對曰:「某上疏本意,因戰事久不得手,敵軍日逼,津沽去都門僅尺咫,且慈躬頤養之餘,日聞礮火震驚,度亦難安宵旰,故冒昧奏請停戰以紓近憂,別圖長策,並非取法彼族。至停戰應用何等儀注,生平未習西籍,實屬毫無所知,不敢逞臆妄對。總署堂司各官不乏深諳公法之員,果芻言有當聖心,應請降旨召詢,必能熟籌長策。」語畢,榮默然,沈思良久曰:「君言亦是,可即以是意辦一奏片,我等為君覆奏,看上意若何辦理。」即令章京導之入別室。草奏既成,榮持之入對。有頃,復出曰:「尊奏,太后已覽訖,命且留中。所事已畢,君可歸。」朱始徐徐出,日已旰矣。時戚友莫不代為危,聞其歸,乃交相慶也。

  五月二十四日圍攻使館之舉,世或以禍首蔽罪於董福祥,而實非也。排外之舉,本由榮祿主持,董為榮所卵翼,自不得不聽其發縱指示。董之譎,在其攻使館時不盡力耳。蓋自津沽既失,聶士成軍覆沒,董亦明知聯軍不可力敵,而又不願下心俛首,以自表無能,乃遷延使館之外,以陰俟轉圜,此其用心雖巧,然諸國使臣竟獲無恙。其後和局開議,尚不至無可藉手,則即此一念,而國家之蒙其廕者亦不少矣。或曰,董之遷延,亦榮陰教之,授之意,使勿力攻,而外承孝欽諭助剛。剛性頑很,日督兵攻之,然每午十二時往,惟燃鎗數排而退,若符契然,剛不察也。惟其坐城樓觀戰時,每聞礮一響,左右即歡呼致賀曰:「洋人死若干矣,一二日間不難盡滅其種也。」或則曰:「從此四海晏安,太平無事矣。」剛亦素不善騎,一日酷熱戰散,乘騎急遁,騎墮,坐草間,氣喘欲絕。某司員道經其地,訝之,剛遽搖手云:「勿言,勿言。」時乘騎奔逸已數里矣。

  六月十六日,京師西什庫教堂旅居之某西醫,為拳所得,牽出,將殺之於市。醫仰天泣呼於觀者曰:「余雖外國人,然在貴國施醫十餘年矣。平昔所為,亦皆有益華民之事,為諸君所稱道。今臨殺身之難,諸君向受余惠者,忍不一援手耶?」既而曰:「我存銀行數萬金,有能救我者,當悉以為贈。」時觀者如堵,莫敢應,須臾被害。

  立山為拳匪所戕,蓋其舊僕某之報怨也。某初給事於立之邸,以事見逐,至是,為大師兄。一日,立方在室,忽有頭紮紅巾者數人,洶洶入,械之去。抵端王府,大師兄踞上座,叱令跪,曰:「爾曾以珍物貽某公使,以盛饌餽丁韙良,亦知罪否?」立曰:「我固從事譯者,有交際,不得執此為罪。」大師兄怒目視之,拂袖入。詰朝,端即面奏孝欽,謂其私通外人,請即明正典刑,立遂死。然立當逮捕時,即已自知必死,蓋大師兄之為其舊僕,固識之也。

  時劉忠誠公方任兩江總督,力持和約,以保東南。而欽差大臣李秉衡樹異議,忠誠竊憂之。一日,詭語李曰:「今聯軍攻天津,京師危甚,老夫受國深恩,志在勤王,願以此席畀公何如?」李憤然曰:「僕有懷久矣。微公言,亦欲以一死報國。勤王之舉,僕身任之,無煩公也。」後數日,李率師北上,忠誠語人曰:「李公此行,社稷之福曰:。」或問其故,笑而不答。未幾,李戰敗死綏,而東南半壁遂賴以獨全。六月二十九日李至京,猶力言拳民之可用也。

  自立會

  光緒庚子七月,瀏陽拔貢唐才常等謀起事於漢口,蓋結合江湖會黨,設自立會,散放富有票,議起自立軍也。事洩,被誅。當都司陳士恆往捕時,唐謂事既洩,有死而已,毋庸綑縛,當與爾偕往。時在旅館就擒者二十三人,有日本人甲斐靖,及華人改日本裝者二,一為天津人,一為福建人。是夜,在淮鹽督銷局旁屋獲三人。在漢正法者二人,餘二十四人皆解省。並在旅館搜出後膛槍數十支、軍火數箱,及印信、旗幟、信函、冊籍多件。其印文曰「中國國會總統南部軍務之印」。又刻有檄文一道,大旨謂舊黨亂政,力扶皇上復辟,大伸民權云云。又刻有富有票多張。冊籍中載有一千八百餘人,約期二十八日舉事,先奪漢陽槍礮廠,然後渡江攻武昌,並謀將統將張彪、吳元愷及督撫拘禁,惟嚴飭各人不得劫殺平民,驚動市面。二十八日,司道府縣在營務處會訊,供認不諱,羣呼速殺。二十八夜二更後,在大朝街溜陽湖畔,即明季賀文忠公殉節處行刑,延頸就戮,毫無懼色。凡殺十一人。中一人云:「今日爾等殺吾黨,吾黨同志必繼起以殺爾等也。」其往來書函,廣東、湖南、上海、日本均有,多載外號,無真姓名。其同黨之先起事於湖北之新隄、安徽之大通者,亦先後敗死,在湘黨人亦多為湘撫俞廉三所捕斬。

  自立會中有姚生范者,健者也。生范,字南滂,慈利人,原名淮茂,字小秦。庚子陷獄,慕漢范滂行事,遂易名。性豪邁,讀書為文,具銳力,通數學,尤喜究時務,不修小節,凡博簺、走馬諸委瑣之事皆為之,故一邑之人無不狂生范者。甲午中日戰敗,內幕始揭,志士爭言強國,湘人尤熱心,南學會、時務學堂次第成立。生范既聞其學說,驚為未有。及當事遴高才生資遣海外,生范遂亦被錄送日本。會戊戌政變,諸新政皆瓦解,學生亦不遣,則鬱鬱歸,而革命思潮遂於此胚胎。田邦璿者,時務學堂學生,與生范同稱為慈利二狂生者也。至是,約同走日本,生范迂之,辭不往。十月,邦璿歸自東,密告革命本謀,及奪武昌、扼長江、割南圖北之大計,則躍然曰:「此丈夫有為之時也,雖殺身所不惜。」乃曰:「財者,辦事之母,人才者,尤辦事理財母中之母。今日之事,有貝之財固乏,即無貝之才亦幾幾不可得,然則當奈何?」邦璿曰:「前一著,唐君才常已任接濟。惟號召人才,須亟顧後一著。」生范曰:「任事忌有倚賴性,矧遠在海外,脫有緩急,敗矣。一成一旅猶可為,安在臣里必無輕財好俠之人乎。」邦璿韙之。爰集李炳寰會商,陽假辦漢口大同分學為名,陰集資以策實行。

  當是時,知縣葛秀華、刑幕劉佐楫及富紳李德灼、朱先賜等,均允諾入黨,慈利黨事之萌芽自此始。已而生范至武陵,林圭自漢口飛電告急需,邦璿計無出,生范曰:「此責在我。」則疾馳返縣,佯啟其父曰:「頃偵武陵牛皮值廉,居之必獲重利。」父諾,如其議出金。生范以己亥除日歸,元旦又懷金首途,見者以生范常獨來獨往,亦不疑。

  至長沙,邦璿、炳寰及炳寰之兄柱寰並李彬士皆會,力主進行,相與附輪而東。至洞庭,膠淺。及至漢,圭捉生范臂謝曰:「微子匯金,此局危矣。」蓋是時方聯合哥老會,其人非金錢不用命也。於是以漢報館為機關部,館主日本宗方小太郎、筱原邦威皆與密謀,定議暫用哥老會,以利前驅。庚子二月初六日,大會於漢口,秦遯庵、生范、圭、邦璿暨哥老會首領數人皆臨歃,以傾覆政府為誓辭。盟成,當之滬,遇日本大久保豐之彥,知為鄂督張文襄公之洞所聘練軍教習,近以事請去,辭意之中,怨文襄甚。生范欲誘而用之,卑辭厚禮,與相款接。既抵滬,館之東文譯社。東文譯社者,才常所組織,以為往來之機關部者也。又別設大同客館,專招待哥老會人。至是,獲交張通典。通典極言生范才大心細,才常益禮重之。旋返漢,汲汲以延攬人才為務。一日,與邦璿周覽武漢各地扼塞,訪有陳猶龍者,才常同學友也,謁之於鸚鵡洲常德館。方留共酒,遇陳應軫,猶龍更介紹相見,均歃盟入黨。時圭去滬。留生范主漢事。漢故通商埠,五方雜處,事局繁複,而哥老會友至者又不皆有道德,羈縻絕不易,儲金不豐,時支絀,要挾齟齬,往往而有,生范惟一以誠撫之。文襄雖時亦遣員密偵,而終不得證據。後生范去,而黨局遂覆敗。

  無何,圭返漢,以三合會名與孫文海上之會名同,遂改為富有。入黨者,給票證。票如尋常錢券,上方橫列二文,曰「富有」,中權單線,下行文曰「發錢一千」,末鈐朱印曰「立大」,蓋飄布之變相,官書所稱為富有票案者是也。

  至是,圭乃區分本黨為五軍,軍專一路。圭統中軍,黃忠浩統前軍,邦璿統後軍,猶龍統左軍,沈藎統右軍,而生范總統南路,專辦雲南、貴州、四川三省,大久保豐之彥、應軫等均隸焉。生范與大久保約,謂湖南風氣錮蔽,人民專意排外,恐有意外事,須易服裝。大久保乃更名曰豐彥,字東海,而自更名曰澧岸。及行,過沙市,大久保偽辮忽脫,見者譁詈,幾釀變,生范力辯護之。直趨慈利,為之游說於邑人,謂大久保實以辦大同學校來,眾不之疑,乃出與各紳接洽。未幾,應軫以富有票三萬張賡續至,生范曰:「官廳關節雖已通過,而縣紳之佔勢力者,不可不虛與委蛇。」既得縣紳之許可,票之發行始無礙,旬月間,散至萬餘張。康宗釗者,黠而負門地資望,生范誘其二孫曰業槂、曰業櫾者,俾入黨,以箝制宗釗。徐又餂之曰:「日本人大久保來縣,公為一方之表,當有以優待之。」宗釗諾,設劇迎致大久保。其必鋪張爾爾者,一以歡迎大久保,一以俾眾周知宗釗且黨吾,而實以冀淆亂一時之耳目耳。黨徒既眾,聲聞亦稍駭,殺生范、火生范宅之說日寖有聞。乃為釜底抽薪之法,姑遣大久保赴漢。時為六月,生范仍日促進行不稍懈。會吳瑑保由漢持保險證書回,保險證書者,當人之特別證據也,生范據以分別調遣哥老會黨,遂分佈滇、黔、蜀皆徧。

  八月,至武陵,與蔡鍾浩詣德山,檢驗哥老會,頭目何來保、羅大維、趙月蓀及其會首陳岐山、孫漢臣諸人均會。先是,炳寰有書自漢寄生范,附銀幣千圓,促迅往舉事。持者不慎,書為人所得,事日露。方相與旁皇,而漢之敗信聞,有電,府縣捕人,邏騎且四出。時方會飲,聞者皆色沮失措,生范獨豪飲若無事。漢臣曰:「事急矣,奈何?」仍豪飲不答。又曰:「漢敗,請即此速發。」生范笑曰:「可。」鍾浩曰:「人少,不可妄動。」則曰:「誠如君言。頃之應曰可者,藉辦一死耳,成敗實未計。第既不速發,則宜速散,徒束手待捕何益。」其日,生范出金資漢臣,俾奔蜀。明日,又往趣鍾浩及來保,亦教之奔蜀,且戒重慶日本領事館可託庇。蓋大久保慮事失敗,生范頰麻,有特徵,易捕,預介紹之,今來保面亦麻,故生范導之往。

  方生范之在武陵也,同寓有巡撫密捕某語之曰:「君識姚小秦乎?獲之,可得千金犒,當與君分之。」生范佯應曰:「諾,必謀所以共分此金者。」後生范囚車過,某見之,深悔交臂之失矣。

  初,生范聞名捕日亟,鍾浩、來保又遷延不即決,乃撇之回慈利。途遌羅大維,猶相勉以各努力。及歸,匿於其師吳恭亨月岩山中。怨家某投牒攻之。知縣鄧錫元,猾吏也,陽不理,陰詗宗釗與有首尾,示以首悔免罪之官文書。宗釗轉以餂生范父。會人言生范父亦入獄,生范乃決計詣官。既至家,置酒訣親友,母妻皆環泣,生范不顧,昂然出,詣宗釗,求脫其父。時聞宗釗竊語所親曰:「此人到案,吾二孫其免乎。」宗釗長子祖蕃及恭亨等聞狀,猶力戒其不可造次。生范歎曰:「二君固愛我,雖然,今日之事,死耳,何畏!亂臣賊子之名,亦姑不與辨。」遂行。及入縣庭,列校皆擎槍實彈,挺立如對敵,生范笑曰:「保紅頂花翎之奇貨,今來矣,奚而為此態以眩駭婦稚?」遂受拲梏,繫縣獄。明日,囚車就道。生范在途,繹宗釗之言,知與縣官必有特別關係,則以術賺閱其文書,略稱姚小秦勾通日本人豐東海,龍陽縣廩生陳應軫在慈利放飄,且佽助錢文,實屬甘心為匪。及憲札飭拿,聞其在縣頗得人心,恐激他變,乃商同宗釗誘拿到縣。又宗釗之孫業槂、業櫾亦為所誘入黨,早經宗釗查覺退悔,茲又自首,應請免究云云。乃徐忖曰:「活我者,其茲牘乎!」及抵省,撫標中軍劉俊堂接以賓禮,謂若能拿陳讜、姚澧岸,不但可免罪,且可保若官階。生范不答,遂發交長沙府。是夕,讞員龔開晉、陳濂、吳孝恪會鞫,金木交施,忍痛抗辨,扼定「在縣入黨,聞拿自首」八字,而亦時牽及宗釗及其二孫業槂、業櫾,讞員無如何。開晉命據實錄供,濂及孝恪則互為誘嚇,刑求之下,旋即暈絕。及甦,已屆翼日亭午,稍聞開晉在旁小語曰:「務記此次口供。」及入長沙監,有攸縣劉劉伯棠者,文章士也,旋導一少年至,曰:「此為唐才中。」相見握手流涕,謂小秦為國受辱,雖辱不辱。才中為才常之母弟,才常就刑,才中自武昌奔回,為知縣陳寶樹所捕,到案即供實,猶加以桚刑,十指俱裂。明日覆訊,讞員為毛隆章等,首訊澧岸與讜是否為同黨,答云不知。又問為何人拿獲,答云自首。隆章命自具供詞,對曰:「刑損指骨,何能握筆。」則怒曰:「爾何糊塗若是!縣言誘拿,營又言兵拿,據若昨日之供,確係自首,今日亦供自首,爾不自書,孰為信讞?」生范即書數百言。隆章曰:「閱若供詞,是嘗致力於古文者,活若之命,即此供已。」開晉、隆章,官吏之有心人者也,欲活生范,故一云記供,一命繕供。蓋其時刑幕洪某慣與讞員捏造供詞,死黨人不知凡幾。自預此審之後,仍未定讞,或日一提審,或間日提審,或與鍾浩合供,或與來保對質。每審一次,經時逾日,凍餓交迫。而孝恪所施為最慘虐,每讞至夜半,圈鐵練作堆,使生范膝著其上,背以木撐拒之,俾不得屈曲。生范自言天陰雨濕,時氣總至,中酒傷風,體或欠適,傷痛猝發,往往經旬涉月不省人事也。生范受鞫十八次,讞員偪供千百言,堅不吐同黨一人姓名。恭亨之逮省也,巡撫批牘曰:「提訊姚小泰。」應軫之繫嫌疑獄於江南也,讞員合謀曰:「研訊姚小秦。」而生范則一語之牽涉,一詞之游移,固始終屹屹無有焉。

  一日方午,生范睡酣,或撼之曰:「將刑矣,尚高臥耶?」生范起,才中、伯棠均至,才中以言壯之曰:「君無懼,寧忍片刻痛苦,勿作兒女態。大丈夫在爭千秋,不爭一日。」生范徐曰:「前此供詞,自信無一失,茲為讞員撰供誣我無疑。誣我即誣黨,君當為我洗誣。設君亦不生,伯棠當為我任之。砍頭快事,況大義大節我豈不知。」言未訖,梆聲三起,獄卒手牌至,大呼唐才中提審。才中趨前執手,不能作一語,生范曰:「我無他言,願以君頃贈我之言轉而贈君。」才中點頭,乃昂然出。才中死,生范日困獄中,自分必為才中之續,惟期速死而已。既定讞,長繫靖州,旋以應軫故,改繫醴陵縣獄。

  興中會及同盟會

  我國祕密會至多,然皆強梁不逞之徒一時嘯聚,其抱近世之政治思想以崛起者,蓋以興中會為嚆矢。興中會之起,在光緒壬辰,倡首者為孫逸仙、陸皓東、楊飛鴻等數人。而世人於興中會,但知孫,一若興中會獨始於孫者,故欲敘興中會之歷史,不得不先言孫也。

  孫,名文,廣東香山人。十七歲在香港,入博濟醫院,從英人硜德立習醫學。業成,設醫院於澳門,專注意療治貧民,人信任之。葡萄牙醫士嫉之甚,因慫恿澳門市政廳出禁令,凡醫士無歐洲修業證書者,不得行醫。孫夙懷憂世志,於是糾合同志,鼓吹革命主義,卒棄醫業,返廣州,與陸、楊創立興中會。其會章如下。

  中國積弱,至今極矣。上則因循苟且,粉飾虛張,下則蒙昧無知,鮮能遠慮。堂堂華國,不齒於列邦,濟濟衣冠,被輕於異族,有志之士,能不痛心!夫以四百兆人民之眾,數萬里土地之饒,本可發奮為雄,無敵於天下。乃以政治不修,綱維敗壞,朝廷則鬻爵賣官,公行賄賂,官府則剝民刮地,暴過虎狼,盜賊橫行,饑饉交集,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嗚呼慘哉!方今強鄰環列,虎視鷹瞵,久垂涎我中華五金之富,物產之繁,蠶食鯨吞,已見之於已事,瓜分豆剖,實堪慮於目前,嗚呼危哉!有心人不禁大聲疾呼,亟拯斯民於水火,切扶大廈之將傾,庶我子子孫孫,或免奴隸他族。用特集志士以興中,協賢豪而共濟,仰諸同志,盍自勉旃。謹訂章程,臚列如左。

  一,會名宜正也。本會名曰興中會,總會設在中國,分會散設各地。二,本旨宜明也。本會之設,專為聯絡中外有志華人,講求富強之學,以振興中華,維持國體起見。蓋中國今日,政治日非,綱維日壞,強鄰輕侮百姓,其原皆由眾心不一,祇圖目前之私,不顧長久大局。不思中國一旦為人分裂,則子子孫孫世為奴隸,身家性命且不保乎?急莫急於此,私莫私於此,而舉國憒憒,無人悟之,無人挽之,此禍豈能倖免。倘不及早維持,乘時發奮,則數千年聲名文物之邦,累世代冠裳禮義之族,從以淪亡,由茲泯滅,是誰之咎,識時賢者能無責乎?故特聯結四方賢才志士,切實講求當今富國強兵之學、化民成俗之經,力為推廣,曉諭愚蒙,務使舉國之人皆能通曉,聯智愚為一心,合遐邇為一德,羣策羣力,投大遺艱,則中國雖危,無難救挽,所謂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也。三,志向宜定也。本會擬辦之事,務須利國益民者方能行之。如設報館以開風氣,立學校以育人材,興大利以厚民生,除積弊以培國脈等事,皆當惟力是視,逐漸舉行,以期上匡國家以臻隆治,下維黎庶以絕苛殘,必使吾中國四百兆生民各得其所,方為滿志。倘有藉端舞弊,結黨行私,或畛域互分,彼此歧視,皆非本會志向,宜痛絕之,以昭大公而杜流弊。四,人員宜得也。本會按年公舉辦理人員一次,務擇品學兼優才能通達者,推一人為總辦,一人為幫辦,一人為管庫,一人為華文案,一人為洋文案,十人為董事,以司會中事務。凡舉辦一事,必齊集會員五人、董事十人,公議妥善,然後施行。五,交友宜擇也。本會收接會友,務要由舊會友二人薦引,經董事察其心地光明,確具忠義,有心愛戴中國,肯為其父母邦竭力,維持中國以臻強盛之地,然後由董事帶之入會。必要當眾自承其甘願入會,一心一德,矢信矢忠,共挽中國危局,親填名冊,並即繳會底銀五元,由總會發給憑照收執,以昭信守,是為會友。若各處支會,則由該處會員暫發收條,俟將會底銀繳報總會,取到憑照,然後換交。六,支會宜廣也。四方有志之士,皆可仿照章程,隨處自行立會,惟不能在一處地方分立兩會,無論會友多至幾何,皆須合而為一。又凡每處新立一會,至少須有會友十五人,方算成會。其成會之初,所有繳底、領照各事,必須託附近老會代為轉達總會,待總會給照認妥,然後該支會方能與總會互通消息。七,人材宜集也。本會需材孔亟,會友散處四方,自當隨時隨地物色賢材,無論中外各國人士,倘有心益世,肯為中國盡力,皆得收入會中,待將來用人,各會可修書薦至總會,以資臂助。故今日廣為搜集,乃各會之職司也。八,款項宜籌也。本會所辦各事,事體重大,需款浩繁,故特設銀會以資聚集,用濟公家之急,兼為股友生財捷徑,一舉兩得,誠善舉也。各會友好義急公,自能惟力是視,集腋成裘,以助一臂。茲將辦法節錄於後。每股科銀十圓,認一股至萬股,皆隨各便。所科股銀,由各處總辦管庫代收,發給收條為據,將銀暫存銀行。待總會收股時,即彙寄至總會收入,給發銀會股票,由各處總辦換交各友收存。開會之日,每股可收回本利百圓。此於公私皆有裨益,各友咸具愛國之誠,當踴躍從事,比之捐頂子買翎枝,有去無還,洵隔天壤。且十可報百,萬可圖億,利莫大焉,機不可失也。九,公所宜設也。各處支會,當設一公所,為會員辦公之處,及便各友時到敘談,講求興中良法,討論當今時事,考究各國政治,各抒己見,互勉進益。不得在此博弈游戲,暨行一切無益之事。其經費由會友按數捐支。十,變通宜善也。以上各款,為本會開辦之大綱,各處支會自當仿照辦理。至於詳細節目,各有所宜,各處支會可隨地變通,別立規條,務臻妥善。

  當時交通機關未甚發達,各省隔閡,其會員初以廣東一省為限。惟僑居布哇、美國及南洋羣島之漢人,以廣東、福建兩省為多,且均係三合會會員,孫於是連絡之,派同志募捐。適光緒甲午、乙未兩年中日戰爭起,因乘機密購兵器藥彈,募兵於汕頭、西河、香港。既而官軍累戰累敗,李文忠公鴻章至日媾和,締結《馬關條約》,遂潛招諸地兵入廣州,謀一舉奪粵。不幸於舉事前一夕謀洩,陸等數人就擒,孫遁澳門,因再至香港,赴日本。

  孫既抵橫濱,剪髮易服,經布哇以航美,轉而至倫敦。一日,偶游市,途遇一華人,問以足下為中國人否,孫答曰:「然,我廣東人也。」其人曰:「我亦廣東人,願過我寓一談乎?」則曰:「諾。」因偕入一大廈,孰知即我國駐英公使館,其人即偵探也。孫遂被囚禁。其師硜德立適歸倫敦,聞之,竭力援救,其事遂為中英國際之交涉。時英總理大臣薩利斯倍立屢向公使交涉,卒釋孫,於是孫為革命黨首領之名遂盛傳於世。

  孫在倫敦著一書,歷敘囚禁顛末。光緒丁酉再至日本,會日本宮崎寅藏、可兒長一、平山周等,因犬養毅之推舉,以調查民黨游我國,實則自有祕密運動,道經上海至香港,聞孫由利物浦往日本也,因急歸,訪孫於橫濱逆旅,互訂祕密。時日本尚行租界制度,不許外人雜居內地,三人者以聘華語教習為名,得引孫居租界外。復因犬養平岡之庇,孫得獨與平山居麴町,後遷早稻田。戊戌秋,宮崎、平山以欲連絡我國各省志士,再遊華,孫遷寓橫濱。宮崎遂道上海,以赴香港,平山航海而至京師。

  平山至煙臺,曾一登陸,適畢永年自上海至,同舟至天津,遂偕入都。平山復與山田良政相結識,訂後事。會八月政變起,康有為自京遁香港,梁啟超遁塘沽,投淀泊之某汽船,而平山、山田及小村俊三郎、野口多內亦至。時負先覺之盛名者,孫與康、梁耳,然彼此不合,動輒相爭。平山欲居間調和之,偕梁至日本。後五日,宮崎亦偕康自香港至。日人因勸孫訪康、梁,而康、梁匿不見。

  既而畢至東京,唐才常以欲晤康,亦遂往。時康欲設法使哥老會起事,謀恢復政權,授意於唐,使返。唐瀕行,告平山曰:「湖南哥老會有起事之狀,因接急電,故歸。」初不言其實。平山以為革命軍欲起事,必四方同時起兵,令敵有應接不暇之勢。今各處未準備,獨舉兵於湖南一隅,必不利,因謀緩其事,遂偕畢至華。既抵上海,始悉其實,逕遡江赴湘。過漢口時,遇林述唐,三人遂偕游長沙、瀏陽、衡州,晤哥老會頭目李雲彪、楊鴻鈞、張堯卿、李堃山諸人,即為備述孫之行事,冀孫得與哥老會相結也。

  平山回日本,適菲立賓事起,孫因援助菲立賓獨立,卒無成。至己亥,畢偕湖南哥老會頭目七人抵香港,與三合會頭目及興中會領袖晤,相約組織興漢會,推孫為首領。

  畢及哥老會之徒不和,適康自美至香港,知其有隙也,贈哥老會之徒各百金,強而後納。哥老會徒之言曰:「康今富有資,意欲利用吾儕,吾儕正可利用其資以自為謀。」畢不忍為此,則飄然返國。其與平山書如下,惟託名為僧矣。書曰:

  平山仁兄足下。弟自得友仁兄,深佩仁兄義氣宏重,常思運雄力為敝國拯生靈,可謂天下之至公者矣。第惜支那久成奴才世界,至愚至賤,蓋舉國之人無不欲肥身贍家以自利者。弟實不耐與斯世斯人共圖私利,故決意隱遁,歸命牟尼。昨一面倉猝,不克盡言,今將遠行,特留字告別。仁兄一片熱腸,弟決不敢妄相阻撓,願仁兄慎以圖之,勿輕信人也。弟於日內往浙江普陀山,大約華三月,由五臺、終南而入峨眉,從此萍蹤浪跡,隨遇可安,不復再預世間事矣。臨穎依依,不盡欲白。龍華會上或再有相見時乎?宮崎仁兄晤時,乞為道意,恨此番未得敘別也,勞思如何?釋悟玄和南上啟。

  畢既去,康復招平山,卒無成。庚子,康至新嘉坡,唐設東文社於上海。會義和團起事,各國聯軍入都,孫謀再起革會軍,同志日人亦竭力謀孫、唐之連合,然康獨在港。孫乃致平山以書曰:

  平山兄足下。前託足下到香港所辦之件,今事略變,鄭兄不能行前所擬之法矣。如足下於說合之事無成,則已矣,由他自行其是,吾行吾人之事可也。茲福本君隨後到港,第聯終港中富商以資臂助。其行事之法,已盡授意楊兄衢雲。福本君到之日,望足下會同福本君、楊兄三人,照弟意妥策善法施行可也。此致即候大安不一。弟孫文謹啟。

  廣州劉學詢忽有書致孫,略謂兩廣總督李鴻章欲因足下謀廣東之獨立,惟所最惡者為康有為,足下如得壯士暗殺之,大事即成,請速來廣東可也。孫明知其誘己,顧亦將計就計,先偕日本諸同志至香港。既至,文忠乃遣礮艦迎之。孫慮中其計,令宮崎輩至廣州,與劉議,而自赴西貢。時康在坡,劉乃先畀銀三萬圓,待宮崎及孫等至坡,更三萬。實則孫欲因以與康連合,無如橫濱之康黨知孫、劉交涉,而未究其實,以為孫果欲殺康也,遂電康令豫防之。宮崎輩既至坡,求見康,康疑懼,匿不見,且告警察廳,謂日本至有刺客,宜防之。廳派警兵捕二日人,投之獄。獄起而孫至,出二人,而孫、康之合併亦終不成。

  初,康之在廣東也,頗持共和主義,未幾,一變而組織強學會,提倡變法自強。強學會被禁,復組織保國會,志在求達官助行新政。適德宗親政,被不次之擢,一躍而參預機密。八月事敗,仍感激恩遇,於是更設保皇會,謀恢復德宗政權,以行立憲政治。孫始終反對之,專主共和主義,欲傾覆朝廷,實行革命。故兩派政見如冰炭之不相入,而兩黨人士亦遂如水火之不相容。

  既而孫輩自坡至港,港警察廳預接坡電,防範嚴密,孫不得上陸,於是即舟中議,遣鄭弼臣起事於惠州,平山及日本諸同志輔之。時畢亦在港,改名普航,則令操縱哥老會。先是,畢有書致平山,略曰:「平山仁兄足下。應白事宜,條列於左。李鬍子已去肇慶、廣安水軍中,大約一二禮拜可回省城。李鴻章已出條教,大有先事預防之意,或納粵紳之請,其將允黃袍加身之舉乎?然天命未可知也。日內又查察滿洲人之流寓戶口,未審有何施措?此公老手斲輪,如能一順作成,亦蒼生之福。【下略。】」觀此,足知當時粵紳之議論矣。孫於舟中仍不忘此,故復致請願書於港督,其書曰:

  中國南方志士謹上書香港總督大人臺前:竊士等十數人來,早慮滿政府庸懦失政,既害本國,延及友邦,倘仍安厥故常,呆守小節,禍恐靡既。用是不憚勞悴,先事預籌,力謀變正,以杜後患,不期果有今日之禍。當此北方肇事,大局已搖,各省地方,勢將糜爛,受其害者,不特華人也。天下安危,匹夫有責,先知先覺,義豈容辭!士等覩此時艱,亟思挽救,竊恐勢方微弱,奏效為難,政府冥頑,轉圜不易,疆臣重吏,觀望依違,定亂蘇民,究將誰屬?深知貴國素敦友誼,保中為心,且商務教堂遍於內地,故士等不嫌越分,呈請助力,以襄厥成,願借殊勳,改造中國,則內無反側,外固邦交,受其利者,又不特華人已也。一害一利,相去如斯,望貴國其慎裁之。否則恐各省華人望治心切,過為失望,勢將自謀,禍變之來,殆難逆料,此固非士等所願,當亦非貴國之所願也。時不可失,合則有成。如謂滿政府雖失政於先,或補過於後,則請將其平素之積弊,及現在之凶頑,略為陳之。朝廷要務,決於滿臣,紊政弄權,惟以貴選,是謂任私人。文武兩途,專以賄進,能員循吏,轉在下僚,是謂屈俊傑。失勢則媚,得勢則驕,面從心違,交鄰慣技,是謂尚詐術。較量強弱,恩可為仇,朝得新懽,夕忘舊好,是謂瀆邦交。外和內很,慝怨計嫌,釀禍伏機,屢思報復,是謂嫉外人。上下交征,縱情濫耗,民膏民血,疊剝應需,是謂虐民庶。鍛鍊黨罪,殺戮忠臣,杜絕新機,閉塞言路,是謂仇志士。嚴刑取供,獄多瘐斃,寧枉毋縱,多殺示威,是謂尚殘刑。此積弊也。至於現在之凶頑,此後尚無涯涘,而就現在之已見者記之。則如妖言惑眾,煽亂危邦,釀禍奸民,褒以忠義,是謂誨民變。東亂既起,不即剿平,又借元兇,命為前導,是謂挑邊釁。教異理同,傳道何罪,唆聳民庶,屠戮遠心,是謂仇教士。通商有約,保護宜周,乃種禍根,蕩其物業,是謂害洋商。睦鄰遣使,國體攸關,移礮環攻,如待強敵,是謂戕使命。書未絕交,使猶滯境,圍困使署,囚禁外臣,是謂背公法。平匪全交,乃為至理,竟因忠諫,慘殺無辜,是謂戮忠臣。啟釁貪功,覬覦大位,不加誅伐,反授兵權,是謂用僨師。裂土瓜分,羣雄眈視,暗受調護,漠不知恩,是謂忘大德。民教失歡,原易排解,偏為挑撥,遂啟禍端,是謂修小怨。凡此,皆滿政府之的確罪狀,苟不反正,為禍何極!我南人求治之忱,良為此矣。士等深知今日為中外安危之所關,滿漢存亡之所繫,是用力陳利弊,曲慰同人,南省亂萌,藉茲稍緩。事宜借力,謀戒輕心,上國遠圖,或蒙取錄。茲謹擬平治章程六則呈覽,懇貴國轉商同志之國,極力贊成,除去禍根,聿昭新治,事無偏益,利溥大同。惟是局緊機危,時刻可慮,望早賜覆,以定人心,不勝翹企待命之至。

  一,遷都於適中之地。如南京、漢口等處,擇而都之,以便辦理交涉,及各省往來之程。二,於都內立一中央政府,以總其成。於各省立一自治政府,以資分理。所謂中央政府者,舉民望所歸之人為之首,統轄水陸各軍,宰理交涉事務,惟其主權仍在憲法權限之內。設立議會,由各省貢士若干名,以充議員,以駐京公使為暫時顧問局員。所謂自治政府者,由中央政府選派駐省總督一人,以為一省之首。設立省議會,由各縣貢士若干名,以為議員。所有該省之一切政治、徵收、正供,皆有全權自理,不受中央政府遙制。惟於年中所入之款,按額撥解中政府,以為清洋債、供軍餉及宮中、府中費用。省內之民兵隊及警察部,俱歸自治政府節制。以本省人為本省官,然必由省議會內公舉。至於會內之代議士,本由民間選定,惟新定之始,法未大備,暫由自治政府擇之,俟至若干年,始歸民間選舉,以目前各國之總領事為暫時顧問局員。三,公權利於天下。關稅等類如有增改,必先與別國妥議而行。又如鐵路、礦產、船政、工商各業,均宜分沾利權。教士族居,一體保護。四,增添文武官俸。內外各官,廩祿從豐,自能廉潔持躬,公忠體國。其有及年致仕者,給以年俸,視在官之久暫,定恩額之多少。若為國捐軀,則撫養其身後。五,平其政刑。大小訟務,仿歐美之法,立陪審人員,許律師代理,務為平允。不以殘刑致死,不以拷打取供。六,變科舉為專門之學。如文學、科學、律學等,俱分門教授。學成之後,因材器使,毋雜毋濫。

  孫之上是書也,意欲因港督實行劉之前議,乃孫之友某忽傳港督意,謂:「港督曾游說李鴻章,提議兩廣獨立,任足下以行新政。李頗韙其說,大有更新之志。惟此次義和團之亂,外交糾紛,朝廷促李北上,李不得已,定於即日啟行,港督現正擬止其行。設李竟幡然變計,或得與足下共聚一堂,未可知也。」其後李竟北上,孫即自港再往日本。

  無何,孫更至上海,居一日,適漢口事敗,容閎、容星橋等均逃至上海,此即康、唐之所為也。康在香港時,謀復政,以巨資授唐。唐所設之東文社,實則陰創中國獨立協會,以康、梁為海外運動員,容任外交,沈克誠任內政,狄平任財政,林述唐任漢口事件。哥老會李和生附益之,復與黃興謀連絡湖南哥老會之馬福益,更連絡鎮江之青紅幫徐寶山,別有自港回華之哥老會李雲彪、楊鴻鈞,號令長江一帶為策應,廣發富有票,昌言揚子江沿岸之哥老會將於漢口起事。然無實力,李、楊二人先與離異,辜鴻恩則發貴為票,李和生則發回天票,各自為謀。及漢口謀洩,唐、林逮捕,同時被難者有傅良弼、黎科諸人。時容有英文宣告書,其大略如下。

  中國獨立協會有鑒於端王、榮祿、剛毅等之頑固守舊,煽動義和團以敗國是也,決定不認滿政府有統治中國之權,將欲更始以謀人民之樂利,因以延樂利於全世界,端在復起光緒帝,立二十世紀最文明之政治模範,以立憲自由之政治權與之人民,藉以驅除排外篡奪之妄舉。惟此事須與各國聯絡,凡租界、教堂以及外人,並教會中之生命財產等,均須力為保護,毋或侵害,又望諸君於起事時切勿驚惶。別有軍令八條。第一條,勿侵害國民之生命財產。第二條,勿侵害外人之生命財產。第三條,勿焚燬寺院,勿驚動教堂。第四條,保護租界。第五條,嚴禁姦淫竊盜及一切不法行為。第六條,待遇擒獲敵人,禁用慘酷極刑,須照文明交戰條規處治之。第七條,對敵時,用殘酷待遇及猛毒武器,均所不禁。第八條,所有中國專制法律,建設文明政府後一概棄去。

  及事敗,長江一帶戒嚴,孫在上海亦不能有所行動,遂再至日本,抵長崎,又折回至臺灣,而謀臺灣、惠州之連絡,以便指揮。因與平山居臺北新起街,通電惠州革命軍,令向廈門進兵。越六七日,日本政府忽下驅逐革命黨之令,孫於是離臺灣而他適。

  初,鄭之起革命軍於惠州也,壯士羣集大鵬灣附近之三州田山寨,靜以待命。乃舉事之期,一再遷延,風傳至廣州,兩廣總督已派兵深圳、淡水以備之。已而官軍至沙灣,將攻三州田之山寨,於是革命軍乘夜襲擊,官軍二百潰走。會孫有電命,因取道東北向廈門,戰勝於佛子坳,擒將杜鳳梧,奪獲洋槍七百枝。是時投効者之多,幾及五千,然肩槍者僅千餘人,餘皆持竹槍戈矛以從。進至永湖,破官軍五千,提督劉萬負傷,奪獲洋槍五六百枝,子彈萬顆。復進攻白芒花,投効者益多,約萬餘人。再進至崩崗,與官軍七千隔河而陣,交戰徹夜,擊走之。方將向三多祝進攻,至梅林,孫忽自港傳電,謂形勢一變,外援難期,至廈門恐無接濟之途,軍事乞司令自決進止。於是鄭留肩槍之兵千餘人,餘則解散,隱以休軍。官軍探知之,猛加追擊,遂至全軍潰散。

  方惠州革命軍之未潰散也,其同志史堅如謀牽制,潛入廣東省垣,炸粵督署,斃官吏二十餘人,為巡捕所擒。粵督得之,大喜,欲以鞫問革命黨之內容及同志姓名。史堅不吐實,從容就戮。

  惠州軍既潰,粵督購拿首謀。翌年,鄭、陳皆病死,畢入羅浮山,亦化去,惟楊在港,為英文私塾教習。一日,方授課,忽有刺客以手槍擊之。楊將手中書籍擲刺客,終被彈死。

  拳亂以後,通國大興教育,留日學生亦驟眾,孫乃乘此注入其主義於留學生。會章炳麟游日本,更鼓吹民族革命主義。秦力山亦創開支那亡國二百四十二年紀念會以激勵之,其文曰:

  處今世而懼亡國,非狂寱,則何哉?自永曆建元,窮於辛丑,明祚既移,而炎黃姬漢之邦族,亦因以澌滅。迴望皋瀆,雲物如故,惟茲元首,不知誰氏,支那之亡,已二百四十二年矣。民今方殆,寢而占夢,非我族類,而憂其不祀,覺寤思之,寧俟歐美分割,始云郊丘乏主也歟?自頃品庶彫瘵,邦人諸友,惄然自謀,作書告哀,持之有故。有言立憲君主者矣,有言市府分治者矣,有言專制警保者矣,有言法治持護者矣。豈不以訐謨定命,國有與立,抑其秩序,無可凌躐。衡陽王而農有言,民之初生,統建維君,義以自制其倫,仁以自愛其類,彊幹善輔,所以凝黃中之絪縕也。今族之不能自固,而何他仁義之云云。悲夫!言固可以若是,故知一性化者,亦無性而不化也,貞夫觀者,非貞則無以觀也。且曼珠八部,不當數省之眾,雕弓服矢,未若鉛彈之烈,而薊丘、大同,鞠為茂草,江都、番禺,屠割幾盡,端冕淪為辮髮,坐論易以長跽,蕞爾犬羊,安宅是處,哀我漢民,宜臺宜隸,鞭箠之不免,而欲參與政權,小醜之不制,而期扞禦晳族,不其忸乎!夫力不制,則役我者眾矣,莫之與,則傷之者至矣。豈無駿雄,憤發其處,而視聽素移,民無同力,恬為胡豢,相隨倒戈,故會朝清明者鮮覩,而乘馬斑如者多有也。吾屬孑遺,越在東海,忿延平之所生長,瞻梨洲之所乞師,頹然不治,永懷疇昔。蓋望神叢喬木者,則興懷土之情,覩狐裘臺笠者,亦隆思古之痛。於是無所發舒,則《春秋》思王父之義息矣。昔希臘隕宗,卒用光復,波蘭分裂,民會未弛。以吾支那方幅之廣,生齒之繁,文教之盛,曾不逮是偏國寡民乎?乃召儔侶,集會紀念,以志亡國。凡百君子,嬋嫣相屬,同茲恫癏。願吾蜀人,無忘李定國;願吾閩人,無忘鄭成功;願吾越人,無忘張煌言;願吾吳人,無忘瞿式耜;願吾楚人,無忘蒙正發;願吾燕人,無忘李成黎。明天演以箴大同,察種源以別蒙古,齊民德以哀同胤,鼓芳風以扇遊塵,庶幾陸沈之禍,不遠而復,王道清夷,威及無外。然則休威之藪,悲欣之府,其在是矣。莊生云:「舊國舊都,望之悵然。」雖丘陵草木之緡,入之者十九,猶之悵然,況見見聞聞者耶?嗟乎!我生以來,華鬢未艾,上念陽九之運,去茲已遠,復逾數稔,逝者日往,焚巢餘痛,誰能撫摩?每念及此,彌以腐心流涕者也。【下略。】

  其會卒為我國駐日本公使蔡鈞借日警力以阻止之。時留學生提倡革命者益多,人數亦益眾,幾逾萬人,而內地革命失敗之徒,復紛然來集,各交換意見,上下議論,而湖南黃興、直隸張繼隱執牛耳。會孫由歐美遊歷至日,因開歡迎會,是為革命黨統一之權輿。乃組織中國同盟會,舉孫為首領,復發刊《民報》以為革命黨之機關,揭載六大綱,盛唱革命主義。一,顛覆現今之惡劣政府。二,建設共和政黨。三,維持世界真正之平和。四,土地國有。五,主張中日兩國之國民連合。六,要求世界列國贊成中國革新事業。

  乙巳,政府知革命之禍之迫,不得已命五大臣出洋考察憲政。五大臣方出京,皖人吳樾飾為僕裝,登車,擲炸彈,未中,卒就戮。吳之意以為革命必先以暗殺,俄國虛無黨於十九世紀下半期盛行暗殺,至二十世紀上半期乃盛行革命,吾漢族欲於他年謀革命,今日不可不實行暗殺,吾願為先導,諸同志其繼吾後可也。

  丁未五月,徐錫麟案繼出。徐,浙人,初立復古會,本會設上海,徐及秋瑾、陳伯平、馬宗漢等為會員,其事稍為世人所知。復立光復會,其會員以金牌為徽章,中鏤一「復」字篆文,旁鐫真楷,其口號有「黃河源溯浙江潮,衞我中華漢族豪,莫使滿胡留片甲,軒轅神冑是天驕」四句。首領用黃字,協領用河字,分統用源字,凡十七部。別於紹興設大通學堂,專練兵式體操,以為革命之備。徐復納資為候補道,得會辦安徽巡警學堂,攬兵權以圖大舉。然當道訪拿革黨嚴,徐因為先發制人計,以炸彈擊殺巡撫恩銘。陳伯平、馬宗漢、秋瑾被株連,先後就刑。達官貴人嘗言曰:「革軍不足畏,惟暗殺足畏。」自後當事者咸有戒心矣。

  中國同盟會既成,各省黨員咸歸國,各自連絡運動。孫乃巡遊海外,募資本,黃則出入內地,實行革命事。丁未七月,黃起事於欽州。十月,孫起事於鎮南關。戊申二月,黃又起於馬篤山。三月,黃又起於河口。七月,熊承基起於安慶。庚戌正月,倪映典起於廣州。事皆不成。辛亥三月初十日,署廣州將軍孚琦赴南門外觀演習飛艇,有溫生才者,乘其回署時以炸彈擊斃之,識者已知廣州將有事矣。溫即被擒殺。二十九日,黃興、趙聲等在廣州起義,以事前洩機,督署雖被焚,而事大敗,死者七十二人,叢葬於黃花岡。八月,以鐵路國有引起武昌大革命,不旬月而四方響應,蓋蘊積者久矣。

  其著書立說以言革命排滿者,始於譚嗣同所著《仁學》,力闢食毛踐土之說,直言誰食誰之毛,誰踐誰之土。自此書發布,遂有鄒容之《革命軍》、章炳麟之《訄書》次第出版。而光緒癸卯,上海《蘇報》遂遭封禁,且涉訟於上海會審公廨,廨吏判鄒、章監禁罪。鄒旋斃於獄,章出,走東瀛,而革命潮流乃一發而不可遏矣。

  乘時奮起者,則有關中于右任。于為陝西三原舉人,著書排滿,大吏嫉之。癸卯春,以應會試赴汴,試畢,仍僦居旅邸。揭曉前數日,陝撫升允忽電致考官,謂陝人于某係革命黨人,請即扣除,並另電豫撫拿辦。時于卷本已取中,臨時抽出。于得耗,出走,由漢而滬。旅滬期年,與渭南陳非等組織《神州報》,旋續辦《民呼》、《民吁》、《民立》等報,銳辭攻擊政府,始終不懈,遂為言論界革命之元功。

  當革命潮流彌滿東南之際,北方健兒應時而起者曰撫順張榕,字蔭華,家計饒裕,以運動革命故,傾家資大半。夙與國子監司業世滎、道員黃中慧善,以是嘗居京。既與京朝官談革命事,多無效,乃求諸學界,於保陽得吳樾,於京師得潘智遠、顧兆熊。潘、顧皆譯學館學生,張以運動革命,特投身譯學館習俄文。甲辰,返瀋陽。日俄戰爭起,乃忽聯合數十州縣之豪強,屹然獨立,無所依附,舉足左右,便有輕重,勢甚盛也。日人惎其心叵測,迫政府解散,且捕榕。榕走津沽,當事令羈留習藝所,掩飾日人耳目。

  謀炸兩廣督署之役,史堅如之同學朱淇亦與其事。事洩,史被捕死,朱脫走青島,輾轉入京,辦《北京日報》,蓋將以是終老也。

  黨人之以謀暗殺而著聞於時者,申言之,則自史堅如謀炸兩廣督署事外,有吳樾之炸考察各國憲政五大臣,未成而吳死;有徐錫麟之槍斃安徽巡撫恩銘;有汪兆銘之謀炸攝政王;有溫生才之炸死廣州將軍孚琦;有熊成基之謀炸載洵;有陳敬嶽之謀炸廣東水師提督李準,未成而陳被捕;有周之貞之擊死廣州將軍鳳山;有彭家珍之擊死軍諮使良弼;最後又有謀炸袁世凱者。至山西巡撫吳祿貞之被刺而歾,則滿洲軍官為之,非民黨所為也。

  史堅如,廣東番禺人。憤國政之日非,遨遊江湖間,並至日本,糾集同志,謀所以覆政府者。已而歸粵,時黨人方起兵惠州,與官軍激戰,堅如謀所以牽制之,潛運炸藥入廣州,於督署後賃一宅,穴地藏藥,轟斃官吏二十餘。署粵督德壽得不死,堅如被捕。德壽欲窮鞫革命黨之真象及同志姓名,堅如不吐實,遂見殺。惠州革命軍亦敗潰。

  吳樾,字孟俠,安徽桐城人。品學頗高,恆以暗殺黨之先鋒自任,屢失敗。方考察各國憲政大臣出京至津時,易從僕裝,混入汽車,自擲炸彈,雖爆發,目的卒不達,顧達官貴人實以此而心膽俱奪矣。

  徐錫麟,浙江山陰人。少有大志,膽試過人。嘗於紹興設大通學堂,專練兵式體操,以立革命之基礎。又創明道女學,與女革命黨秋瑾相聯合。旋赴德國研究警學,復至日本,與彼中士大夫交,以革命不可無憑藉也。既歸國,納資捐道員,指省安徽。初謁皖撫恩銘,縱談軍政,恩頗倚重之,委辦陸軍小學,兼巡警學堂會辦。恩常語人曰:「徐道辦事切實。」無何,謀起事,擊殺恩。被執時,承審官謂恩待爾不薄,何出此,錫麟大言曰:「恩待我乃私惠,我殺恩乃公憤。速磔我,毋株及他人。」遂見殺。

  番禺汪兆銘,字精衛。以游日本,習法政,入同盟會,被舉為議員,任《民報》撰述。旋偕孫文、黃興、胡漢民歸國,遊歷各省,為革命運動。次往南洋羣島,組織同盟分會。先後歸國,一再起事,事洩致敗。宣統庚戌三月,乃入京,謀暗殺攝政王,孫、黃勸止不聽,謂「若再阻我者,願蹈海死,大丈夫死則死矣,安能作尋常兒女態,一計再計耶?」於是精衞偕同志入都,於地安門小十剎海附近設同生照相館,以為掩人耳目之計,而於其間結交攝政王府之蘇拉,於要地潛瘞炸藥。未幾,謀洩,警廳暗派微服之二區長率警往捕,得黃樹中於照相館,並搜獲實彈之七響槍一,摺一扣。精衞尋亦被獲,直供不諱,索筆而書招。問官詰以同黨幾人,所識者若干,精衞曰:「憲政編查館中人,皆吾所識,今不相認耳。」問樹中,樹中曰:「不知。」問官因以言激之曰:「汪不免,君何忍獨存?」樹中乃大哭,亦奪筆書招。旋判以死刑。然攝政王鑒於黨禍之日急也,思有以解之,肅親王善耆又言之,乃令法部以擾害治安判決,改無期徒刑,加重改為永遠禁錮。

  溫生才,廣東嘉應人。嘗遇孫文於南洋,以傾覆政府為己任,時袖短槍狙伺官吏,思得一當。將軍孚琦於孝欽后為內親,榮祿之從姪也,由步軍統領出為廣州將軍。至粵未久,一日,出觀飛機,薄暮返,生才擊斃之。警卒尾而欲擒之,為生才所仆。生才曰:「若將居吾為奇貨乎?毋動,隨若行。」乃慷慨詣官。官訊顛末,生才痛言專制之為厲,王室之當覆,於孚將軍無私怨也。遂見戮。

  熊成基,江蘇江都人。性激烈,尚武,幼時聞有讀《揚州十日記》者,恆為之不樂。既壯,為安慶礮隊官,急謀革命。會德宗及孝欽后相繼崩,人心不靖,乃起事。事敗,遁走,政府懸重賞購之,久不得。嗣貝勒載洵出使歐洲,返經哈爾濱,成基謀於車站狙擊之,事洩,被捕,死於吉林。

  陳敬嶽,廣東嘉應人。以讀鄒容所著《革命軍》一書,乃醉心革命。會廣東水師提督李準往順德辦清鄉,敬嶽偵知之,飾為流匄,沿途乞食以躡之,欲待李登岸緝盜,以炸彈擲之。而李未上陸,敬嶽不得逞。旋聞李返省,又復從之,卒擊李於廣州雙門底,碎李肩輿,傷右手及腰部,未死。敬嶽被執,旋見殺。

  周之貞,廣東順德人。少有俠氣,嘗經商南洋。宣統辛亥回粵,三月二十九日之役,與黃鶴鳴主輸運軍械事。粵事敗,四月二十六日回新嘉坡。時黃興居香港,屢欲為暗殺事,偵知鳳山將任廣州將軍,鳳在滿人中以知兵著,興乃毅然以炸鳳自任。黨人以興關係者大,欲得人代之,於是電令之貞至粵,六月十二日自坡回。

  先是,李應生、沛基昆弟先返。二月,沛基尚在河南南武學堂謀設機關,因高劍父、梁琦臣之介紹,賃一商店於倉前街。倉前街為入大南門必經之地。十四夜,約之貞於河南待月橋密議。議定,之貞自稱陳八,偽為販洋貨者,居倉前街屋,榜其門曰成記洋貨店,而別賃一宅於昌華大街,配製彈藥,預計需炸彈重十五磅者二,七磅半者四。乃令馮子雲、劉鏗飾為店主,李暖、李湛、莊六飾為店役,以粵俗無眷者不能賃屋,乃令女士徐忠漢、飛漢、四妹三人同居,並司偵探。當道得蘇銳釗探報,聞之貞返,亟派第八營巡防,至興隆街陞發店圍捕,以之貞數往是店也。不獲,於是偵之貞日益嚴。之貞日中恒在昌華大街,夜九時許,子雲返,乃往倉前街以為常。八月初五夜,至時而子雲未返,之貞大疑,以為事洩,遣忠漢探之。還報樓無燈,之貞益疑,自往探之。既行,恐人識其面,乃脫外衣,裸上體,假僕人之薯莨褲著之,束以黑布帶,戴雨笠,如廚役之入市購菜者,徐行至大碼頭,入茶室探之。俄而子雲亦歸,詢之,乃相向失笑。無何,上海林直勉之電至,謂鳳已啟程。興在港知之,必欲自至粵。之貞不得已,乃與應生謀,令往止之,而留沛基在店。九月初四日,鳳至。鳳將上陸,之貞籌備既妥,馳告同志,使預備,蓋恐鳳之紆道也。俄轟然一聲,鳳死矣。

  彭家珍,字席儒,四川成都人。光緒癸卯,入武備學堂。四載畢業,川督錫清弼制軍良派赴日本調查軍隊,遂於東京入同盟會。宣統辛亥冬,與其友入都,炸良弼。是日,著戎服,假用奉天憲兵營隊官崇恭名刺訪良,閽者以良他出辭。逡巡間,良乘馬車歸,方出車,亟出彈炸之。良之下部受重傷,旋斃,家珍亦於炸時死焉。

  黃興,湖南長沙人。嘗留學日本,屢於廣東、雲南一帶謀起革命,皆未成。宣統辛亥,自攜炸彈率黨攻督署,事敗,縋城走。

  趙聲,江蘇丹徒人。嘗為標統於江寧,為大吏所疑,解職去。之粵,為新軍標統,又為大吏所疑,走海外。宣統辛亥,與黨人謀起事於廣州。有女黨人由省至英屬之香港,謂黨中某某實為政府偵探,故省垣戒備已嚴。聲知事不諧,遲不入粵。及事敗,聲憤恨成疾,尋卒。

  黃蘭亭,字險雄,湖北人。幼好學,喜任俠,奉母至孝。嘗偕陳天華遊學日本,入士官學校,與吳樾善,光復會人稱其能。歸國謀起事,乃聯南洋羣島諸同志,浮海而歸。至江寧,統領楊金龍令管帶護軍前營,遂說以首建練兵學堂,復聯東部同盟會,謀起事於東南。聞載澤等出洋考察憲政,將出都,則辭管帶職,偕樾馳天津驛道擲炸彈。樾死,蘭亭乃復歸江寧,悲憤幾死。屬王漢來寧,謂金陵形勝足以有為,乃推舉蘭亭任東部軍械。蘭亭既被舉,益思有所發舒,與光復黨徧置祕密藥庫以待用。復偽充新兵諸營器械官,潛令諸營獨立。事為江督周馥所聞,遣兵入庫,獲炸藥二百餘囊,囊可三百斤。漢以事洩,勸令逃,無俱死,且留有用。蘭亭慨然曰:「君固義俠,然余何忍苟活,令君獨死。」遂毅然出首,不自諱。獄既具,將行刑,其二子跪持衣,不令前,蘭亭瞋目曰:「我為國死,無憾。汝孝事而母,悲奚為!」遂以光緒乙巳冬十二月死東市。

  胡志伊,字任伯,一名孚,江西萍鄉人。家世儒者,弱冠入縣學,食廩餼,治經世學。先後與鍾震川輩創書報社,興學校,旋入上海中國公學。時黨人悉萃滬上,輒左右之。光緒丙午,萍鄉始立中學,監督者非其人,數月,學生大譁,則指學生為革命黨,愬縣令,大發兵捕治之,舉城皇遽。志伊亟自滬馳歸,以言說之,獄始解。成申,徵兵令下,志伊隱欲有圖,則多介其萍學社人入伍。後以父歿,奔喪積勞,哭泣致毀,越數日卒。

  黃驥,字再生,亦字鋤異,江西萍鄉人。幼時穎悟過人。光緒丙午,入徵兵隊,招同志居其間,究改革事。然言論激烈,媒孽者日眾,上官羈之嚴。驥以不能有所發舒,且同志諸人或他調,或以黨禍去官,乃間行走岳、攸、瀏、醴,倡起義。宣統庚戌二月,為邏者所悉,逮入萍獄。臨刑時,賦絕命詩數章而死。

  唐煦,一名治烜,字柘莊,湖南零陵人。幼侍其父讀書湘水校經堂,習公羊家言。旋入廣益中校,復之滬,入留美預校南洋公學。宣統辛亥,遺書昆季同學,謂生無所樂,死亦非苦,義不苟生,理無虛死。遂偕唐吉箴、周岐赴燕,圖擲炸彈。事洩,死,年二十三。妻楊氏,無子,有女二。

  長沙鄭先聲,字子瑞。年稍長,即南遊歐粵,北之燕,西遊咸陽。又與黃興、陳天華等首建民立中學,復聯黃漢同盟會,冀感召漢人。事洩,間行之武昌,復周流長江上下遊,以聯聲氣。值法蘭西民黨來漢,詢中國革命事,先聲與語,慷慨激昂,法人大驚服。居無何,唐才常來自長沙,與先聲謀發難。事敗,才常不屈死。先聲悲憤,必欲竟其志,乃毀家謀繼之。然吏捕黨人急,入武昌獄,先聲任搒掠,默不語,用是讞久不決,得釋。

  徐錫麟之槍斃恩撫也,先聲與其事。皖城既大索,遂被逮。然其時初抵安慶,跡未昭著。旋出獄之滬,居於傅熊湘等所建報社,每酒闌道國事,意忽忽不自得。社中故皆黨人,資助之,勸令東游日本。既抵日,讀書弘文學校,與其同志結敢死黨,欲即偕劉揆一歸國起事,同志以待時尼之。

  初,先聲居滬時,嘗一遊天津,邏者察其有異,知且復還滬,則電江督端忠愍公方得其迹,捕治之。忠愍命購其頭千金,不得,復購以五千金。湘人朱士奇故匪首,先聲曾說之,令助起事。至是涎重賞,以故舊故,乃往誘歸國,獻之忠愍,窮治之。未幾,士奇死,而先聲終以無獄詞不能當大辟,乃令長繫於獄。宣統辛亥秋八月,卒於江寧獄中,距入獄四年也。

  光復公會

  東南諸省多祕密會黨,而黔、粵尤盛。光復公會創於黔,世所稱公口者是也,在黔者凡數百處。其作始甚早,會極祕密,範圍狹,勢力小。黃澤霖者,字茀卿,會之正龍頭也。辛亥十二月,黃為巡防隊槍斃。

  會中規則及執事定名,與哥老會大同小異,或謂即其支派也。其執事如左。

  一,正龍頭,或稱總正龍頭大爺。二,副龍頭,或稱副龍頭大爺。三,香長。四,盟證,或稱盟證中堂大爺。五,總鎮。六,正印。七,坐堂,或稱坐堂左相大爺。八,承堂。九,元堂。十,陪堂,或稱陪堂右相大爺。十一,理堂。十二,副印。十三,刑堂,或稱刑堂西閣大爺。十四,新附。十五,聖賢。十六,當家。十七,采堂管事。十八,執法管事。十九,紅旗管事。二十,黑旗管事。二十一,迎賓管事。二十二,內外巡風。二十三,八排。二十四,九排。二十五,執法么大。二十六,轅門么大。二十七,大老么。二十八,小老么。二十九,大老滿。三十,小老滿。

  書役自承為白蓮會

  乾隆末,白蓮教徒劉之協、張正謨、聶人傑輩聚眾倡亂於枝江縣時,當陽縣令聞變,坐聽事,召集書役,語之曰:「白蓮會已反,賊踞枝江之灌灣腦,與本邑界連,邑中習教者宜先名捕,以防內訌。」書役齊聲曰:「我等即白蓮會也,更誰捕?」令拍案怒罵曰:「汝輩反乎?」曰:「反即反耳,何怒為!」令拂袖起,羣役爭先拉殺之,遂嘯聚,據當陽縣城。

  方榮升惑眾倡亂

  嘉慶乙亥八月十八日,妖人方榮升就擒,自稱蓬萊無終老祖,朱雀星寶霞佛下降。有四十二宿、九十甲子、十八地支之說。編造《萬年時憲書》,以四十五日為一月,十八月為一年。金木水火土之外,增慧動二者為七行。並指通行正字為五行字,私以二三四字併為一字,稱曰七行字,編造《字母》一書。所佈逆詞,及所造《破邪顯正明心錄》,並所印記,皆從七行字體。又襲舊教,有五等執儀名目,復增為九等。以花紀官,一品紅梅,二品白梅,三品牡丹,四品芍藥,五六七八九品均以雜花卉辨等威。有八品蓮臺名目,以分習教等差。又定官制,有三宮六院、大將軍、大學士、丞相、王侯公伯,下至大夫、六部諸等級。又稱能出神上天,親見天宮殿庭路徑,捏畫十圖,並造腳冊,記載宮室名目。謬稱事成後,規仿營建。又以黃冊捏寫星宿名,凡十萬八千七百三十有一。且每於私造書畫成時,輒向同教人自誇神奇天縱,妄自尊大。同教諸人以其幼本村童,忽能書畫也,詫為天授,深信之。

  壬申,江南北大旱,民人饑饉,榮升竊謂災黎易動,起意倡亂。八月,潛引其黨刻九龍捧印記一顆,名為九蓮金印,謂將俟三年後,坐朝問道時啟用,實則逆詞逆書先已印用也。十月十五日,潛糾徒眾於李喬林家,會合拜印,遂將偽造諸星名目諸書焚化,謂能使諸星宿降附人身,其徒眾咸敬信之。

  三醮婦李玉蓮,本有氣臌病,腹便便然,自稱懷孕者乃彌勒佛,信者甚眾。又謂曾神遊天上,知其福大,應與同舉大事。而榮升亦稱玉蓮為開創聖母,訂期起事。時百齡總制兩江,奏上其事,遂於九月十一日處榮升以極刑,其魁朱上信、上忠等二十四人俱淩遲,與知逆情之周智榮、趙順等十人皆斬。榮升濃眉大目,兩顴高峙,臨刑時猶顧謂其妻曰:「我等本在天上,原不下降,今仍回天上,惟此後斷斷不可再下降矣。」

  洪秀全聯合會黨

  貴州民苗雜處,盜賊孔多,輒以燒香結會為名,黃平、天柱等寨尤著。苗人滾山越洞,曲折相通,官兵不能深入而窮搜之,猝難剿滅。湖南則貪黷之吏,抑價平糶,奸民李沅發遂揭竿而起。桂平富民韋正寶以家懸登仕郎門匾,屢遭差役訛詐,憤甚,亦倡亂,僭稱王。故永昌、新寧之間,囂然不靖。洪秀全方起事於金田村,陰與聯絡,聲勢日盛。縣令賈某知其不軌,將為大患,誘而擒之,並搜獲逆書數卷,入教名冊十九本,白狀大府,請治其黨。時桂撫鄭夢白中丞祖琛高談鎮靜,自詡慈祥,每殺一人,誦佛三日,得賈稟,躊躇不能決。賈曰:「秀全耳目甚眾,公視其罪可殺即殺之,不可則不如釋之。若久繫獄中,防不勝防,某等性命不足惜,如城池百姓何?」鄭曰:「窮治株連,人命至重,宜即釋之。」賈歎曰:「購捕經年,釋之頃刻,此所謂縱虎入山為患無已也。」秀全既出,自以歲值道光丁未,適應紅羊之劫,造具火器,反志益堅,始與官兵為難矣。

  粵寇至蘇,頗肆殺戮,而又誅求無藝。越三日,榜安民示於城門,紙色黃,字大盈寸,作宋體,上書太平天國某王部下某某統帶等字樣,其式略如羽士焚化之天表,四周飾以雙龍綵邊。統帶見民心漸定,遷徙者日少,遂一變其初衷,馭下以嚴,有不守紀律者,許人民馳告,訊實正法,然卒無敢往言者。

  玄妙觀羽士某以觀旁多積尸,一日晨起,持鋤赴文筆塔後瘞之,為巡邏者所見,詰之,具以告,乃嗤曰:「老蠻子,好無理.(口咎)們替天行道,使死者歸淨土,早登極樂世界,爾乃違上帝旨,作婦女態耶.」即揮刃殺羽士,復臠割其肉,大嘯而去.

  秀全恆喜以魏武帝橫槊賦詩自況,嘗自撰楹聯曰:「先主本仁慈,恨茲污吏貪官,斷送六七王統緒;藐躬實慚德,望爾謀臣戰將,重新十八省江山。」其正殿聯曰:「維皇大德曰生,用夏變夷,待驅歐美非澳四洲人,歸我版圖一乃統;於文止戈為武,撥亂反正,盡沒藍白紅黃八旗籍,列諸藩服萬斯年。」其寢殿聯曰:「馬上得之,馬上治之,造億萬年太平天國於弓刀鋒謫之間,斯誠健者;東面而征,西面而征,救廿一省無罪良民於水火倒懸之會,是曰仁人。」或曰:「寢殿聯為李秀成所儗,正殿聯乃秀全自撰也。」時西人頗有助秀全者,洎見此聯,遂成仇敵。

  咸豐戊午,翼王石達開率眾至杭,曾宣布求賢詔一篇,其文曰:「為招集賢才興漢滅滿以伸大義事。照得胡虜二百年,豈容而污漢家之土;英雄十八省,何勿盡洗夷塵之羞。慨自朱家之大綱不振,白山之小醜無良,三桂求援以揖外盜,八旗乘釁以入中邦。遂爾竊據我土地,毀亂我冠裳,改易我制服,敗壞我倫常。薙髮薙鬚,污我堯舜禹湯之貌;賣官賣爵,屈我伊周孔孟之徒。逼堂堂大國之英雄豪傑,俯首而拜夷人為君;合赫赫中原之子女玉帛,腆顏而惟胡虜是貢。為恥已甚,流禍無窮。有人氣者理應切齒,懷公憤者益當密心。茲幸我真主代天除暴,翼王伐罪救民,求賢若渴,倚士為賓。凡多才多藝之儔,乃文乃武之侶,斷不吝惜爵賞,從未埋沒賢才。倘使兵卒盡力,何懼韃子難誅。江南騰有王氣,浙東豈無名賢。我國家適當戊午之年,克復杭州,爾庶士夙抱未伸之志,曷出茅廬。為此特行曉諭,仰爾一體士民,共知拱手事夷,是吾恥也。甘心忘漢,於心安乎?文天祥決不降虜,岳武穆誓必誅金,前哲堪羡,後輩當興。從此龍起南陽,共挽紅羊之劫;定教鹿逐北虜,驚散赤狗之羣。綏我士子,驅彼旗丁。胡妖既洗夫閩浙,義師再揭夫幽燕。又況爾省素稱勝地,代產名流,三江毓秀,八川佑靈。我愧無能,未興雕龍於八斗;人當有知,盍慶司馬之三升。請抒宏願,援救蒼生。天下事苟可有為,個中人又何疑焉?若復甘心自棄,裹足不前,試思臣事胡種,何以對我漢人?倘其恢復舊業,大丈夫共快鼎革之心;勉建新猷,小將軍敢殲咸豐之首。吳越王尚有生氣,錢塘江不屈死虜。勳業壯河山之色,豈不休哉;姓名爭史冊之光,何其盛也!特此布告,咸使聞知。」

  達開又有答曾文正公招降七律五章,其一云:「曾摘芹香入泮宮,更探桂蕊趁西風。少年落拓雲中鶴,陳迹飄零雪裏鴻。聲價敢云空冀北,文章今已遍江東。儒林異代應知我,祇合名山一卷終。」其二云:「不策天人在廟堂,生慚名位掩文章。清時將相無專例,末造乾坤有主張。況復仕途多幻境,幾何苦海少懽場。那如著作千秋業,宇宙長流一瓣香。」其三云:「揚鞭慷慨蒞中原,不為仇讐不為恩。祇覺蒼天方憒憒,莫憑赤手拯元元。三年攬轡悲羸馬,萬眾梯山似病猿。吾志未酬人已苦,東南到處有啼痕。」其四云:「若個將材同衞、霍,幾人佐命等蕭、曹?男兒欲畫麒麟閣,早夜當嫻虎豹韜。滿眼山河增曆數,到頭功業屬英豪。每看一代風雲會,濟濟從龍畢竟高。」其五云:「大帝勳華多頌美,皇王家世盡洪濛。賈人居貨移神鼎,亭長還鄉唱《大風》。起自匹夫方見異,遇非天子不為隆。醴泉芝草無根脈,劉裕當年田舍翁。」蓋文正當時以文學名,且以名儒自負,故詩中似譏似勸也。又有題壁詩一章云:「大盜亦有道,詩書所不屑。黃金若糞土,肝膽確如鐵。策馬渡懸巖,彎弓射明月。人頭作酒杯,飲盡仇讎血。」其他若李世賢、馮雲山、韋昌輝,亦皆能文詩。

  傅善祥者,金陵女子也,容華媚冶,暢曉文詞。粵寇破金陵,傅被擄在東王府。秀清悅其色,復愛其才,大加寵任,官以女丞相。一日醉,觸秀清怒,罰荷校中庭。傅深自悔,因取秀清舊貽金條脫一雙,解自著紅羅訶黎子裹之,遺人還秀清,並附書曰:「殿左女丞相臣妾傅善祥,誠惶誠恐,死罪死罪,上書東王殿下。竊以臣妾遭逢高厚,福薄災生,醉後失檢,出言無狀,冒犯於王。王賜臣妾死,妾何敢愛其死。今乃曲賜矜全,不加誅戮,僅予荷校,聊示薄罰。臣妾再生,實王所賜,犬馬有知,能無感激。惟是臣妾自獲罪以來,五中憂懼,神思惝恍,如失魂魄,藐茲孱弱,斷難久存。蒲柳之質,雖見宥於風霜;螻蟻之命,究莫保於旦暮。在臣妾猥以女流,忝叨異數,平章巾幗,宅揆綺羅,榮幸已極,死復何憾。但念未列妃嬪之隊,而寵逾粉黛三千;特膺宰輔之權,而報乏涓埃萬一。悵對玉葭,難倚託於今世;願求環草,當銜結於來生。金條脫一雙,王所嘉賚,臨死遣使上繳,裹以紅羅訶黎子,褻服不恭,藉寓親愛。倘王異日垂念微勞,見物如見臣妾可也。伏惟起居萬福,珍攝千金,不盡欲言,祈賜省覽焉。」秀清循誦再四,摩弄二物,大不忍,急躧屣出。見傅荷校垂淚,即命脫其校。傅伏謝,掖之入,自是而優禮有加焉。

  秀成工翰墨,喜親文士。既據蘇州,常於月夜泛舟虎邱,引杯覓句。有《感事》二律云:「舉觴對客且揮毫,逐鹿中原亦自豪。湖上月明青箬笠,帳中霜冷赫連刀。英雄自古披肝膽,志士何嘗惜羽毛。我欲乘風歸去也,卿雲橫亙斗牛高。」「鼙鼓軒軒動未休,關心楚尾與吳頭。豈知劍氣升騰後,猶是胡塵擾攘秋。萬里江山多築壘,百年身世獨登樓。匹夫自有興亡責,肯把功名付水流!」

  洪大全以事敗被縶,獻俘京師,途中題詞云:「寄身虎口運籌工,恨賊徒不識英雄,漫將金鎖綰飛鴻。幾時生羽翼,萬里御長風?一事無成人漸老,壯懷要問天公。六韜三略總成空。哥哥行不得,淚灑杜鵑紅。」

  又有曰陳金剛者,既破廣西賀縣,以李氏宗祠為府第,門前署聯云:「王者命自天,誰敢化蛇當道,英雄居此地,何妨捫蝨談兵。」

  粵寇以內訌而敗,試觀達開《我朝傷內禍》一詩,可想見之。詩云:「我朝傷內禍,嗟哉中心悲。憶昔諸豪流,並逐秦鹿馳。三戶必亡秦,秦運朝露危。相與建大策,用以張四維。日月麗中天,重光會有時。天意詎易測,人事真難知。一朝杯酒間,白刃集殿幃。老夫自何辜,誰料丁亂離。城中少人行,鷄犬無安棲。洞洞血中路,宮禁失光暉。浮雲黑慘澹,酸風向面吹。已矣復何言,去去將安歸?」

  蜀中會匪

  蜀中會匪,向分三級,而各以牌名別之。有所謂劉備牌者,其人皆渠魁也。次為關帝牌,則戰士屬之。又次曰張飛牌,則盡孌童矣。

  大刀會及小刀會

  光緒丁酉,大刀會頭目劉士端、彭桂林、趙天吉等憤耶穌教徒之跋扈,集黨毀山東袞州府之耶穌教堂,戕德教士二人。大刀會者,亦白蓮會之分支。首謀就擒。德人藉口租膠州灣,復由政府償卹費銀二萬四千兩,賠築教堂費銀六萬六千兩,膠州灣租借期為九十九年,兼讓以膠州至濟南之鐵道敷設權,沿鐵道之鑛山並准其開掘。

  後又有小刀會者,亦白蓮會之分支也。以德占膠州為名,藉口禦侮,希圖起事。游勇馬賊,所至嘯聚,四出劫掠。致書德軍,約期與戰。德人電京師總理衙門,政府大驚,急命山東巡撫嚴防,後亦無事。

  蓋白蓮會之徒,向祇與政府抗,自耶穌教案起而反抗洋人,遂肇義和團之亂。庚子,義和團起事。義和團亦白蓮會之支流,號稱能以念誦咒語避礮彈,以傳習拳棒為宗旨,旗幟有「扶清滅洋」等語。蔓延於山東、直隸各地,毀耶穌教堂,虐殺耶穌教徒。其在京者,則圍困使館。八國聯軍入援,事後政府賠各國兵費,至四億五千萬兩之鉅。

  鍋匪

  光緒時,天津土棍之多,甲於各省,市井游民同居夥食,稱鍋夥,自稱曰混混兒,又曰混星子,結黨成羣,愍不畏死。津地鬬毆,謂之打羣架,每呼朋引類,人亦樂為之効勞,曰充光棍。甚至執持刀械,恣意逞兇,為害閭閻,莫此為甚。如被獲到案,頗能熬刑,數百笞楚,氣不少吁,口不求饒,面不更色,不如是則謂之摘跟兜。曾由當道奏准,嚴定條例,就地正法,乃將鍋匪羅仲義、馮春華、魏洛先後處決,又將張慶和、丁樂然立籠站斃,此風因以稍戢。

  何鏡人為祕密黨魁

  何鏡人,相者也。嘗以術遊蘇杭間,奔走達官貴人之門。然好作奇語,有中有不中,以是為人所稱,其被辱者,亦數數見也。杭州旗營有某員求補佐領,賄將軍,將軍將許之。何陰知其事,見某,某問之曰:「吾於相當得佐領否?」何曰:「不定。若能餽我如將軍之數,可必得。」某怒斥之,何大笑去。因某道謁將軍,將軍問壽,曰:「福壽兩全。雖然,近有小厄,恐致顛躓。當有人進意外財,不取可免,取之必困。」將軍自審無他,或佐領事耶,即卻某賄。某聞而大恨,然無如何也。

  撫軍某貪婪無厭,其愛姬某失金簪,何適至,乃使視盜。視家人遍,無語,問之,則曰:「不便言。」撫軍大疑,固問之,則曰:「事由大人,乃不自知耶?」問故,則曰:「大人賣某缺得若干,賣某差得若干,冥判以家財准折。此區區者,其見端,恐藏庫金銀尚有不翼而飛之日耳。」撫軍怒且駭,即縶何,將囚之。明日,庫吏報大亡其財,賊來無聲,去無蹤,且不知何時也。撫軍大駭,疑何與盜通,或知之,召而詰焉。何曰:「此管庫者妄言耳。時未至,何急急乃爾!」即偕撫軍往視之,果無恙。問眾人,皆云:「晨果空,頃乃復實,如幻術焉。」閱畢,撫軍出,何乘間逸去,撫軍亦不敢更窮究。閱三日,庫藏又空,撫軍親視之,信。何仍出入闤闠間,撫軍欲捕之,而調任之旨下,所失皆私藏,事遂已。

  何終歲居杭之城南古廟,廟有老儒,鍾姓,長年授徒其間。相處雖久,出入一點首而已,未嘗有往來也。盧龍范三,以技勇豪者也,蘇州某公子師事之。公子年少好事,一日,范他出,忽柬招赴會者,其地為去城二十里之荒野,公子訝之。范歸,以問焉,范枝梧其辭。公子請從,范不可,固請,則曰:「會中禁外人甚嚴,若往,有不測之禍。」公子請入會,范曰:「此非有身家者所宜。且公子即入會,亦必不能守規律,他日事發,禍僅一身,猶幸也。公子毋以一時之興而自陷。」公子乃止。及期,陰偵之,所約地,一森林也,縱廣可數里,蓊鬱陰翳。至林側,見往來者多,每一人入,輒有要者,舉手按鼻,來人則舉左手按右肩答之,因趨入。頃之,范至,公子踵其後,如式以入。范回顧,見公子,顏色陡變。公子仍無言,從以入。時林中已闢地,廣數畝,張布幕,眾圍立以待,俱相顧莫敢聲。中三座,空無人。一小時許,林外有馬蹄得得聲,有三人者趨而入,前行者為六十餘老婦,荊素不華,從其後者,何與鍾姓老儒也。婦中座,何、鍾左右座。坐定,婦回顧,問有新入會者否,速偕介紹者自投,不爾,當以火棗奉客。於是座中起立自白者十數人,公子不覺亦起立。婦問介紹人,指范以對。范至此,亦勉應之,然心極悵恨,不覺形於色。何在左座覺之,顧老婦語,所操非中非外,殆不可解,老婦若相駁詰者。須臾,鍾亦前助何語,良久,聲至低,不可聞。老婦頤指示意,即有人趨前,手布袋,冒公子首,即負以去,公子不敢拒。負者曲折走林中,至一地,乃釋手。公子身首被束縛,不得自由。約一時許,忽馬蹄聲人聲喧囂,格鬬聲並起,俄而更聞槍聲十數發。已而聲止,即有數人趨前,羣牽公子,黑暗中亦不知在何許,惟聞有人叱曰:「賊黨,速以爾姓名及爾黨魁姓名來告。今敗,皆為我輩擒,肯自陳,當貸爾死。」公子念范言果應矣,將如之何,乃力持不答。旋聞上座者怒曰:「賊如此,非用大刑不可。」即聞鎖鍊擲地,聲鏗然,公子仍無言。須臾,復有人近前,手鐵器薄肩背,摩挲如欲擊者,其涼徹心,公子仍力持之。更炊許,始解縛,令就坐,則會場未散,座客猶向時人也。遙見老婦左右顧,微語曰:「斯人尚可用。」顧范,亦若有喜色然。於時新入會者十數,人給布一方,其上字體蜿蜒,有類符篆,公子受之,蓋入會證書也。授訖,中座三人皆起,迭向大眾演說,悉以安分守規為會中盡義務為宗旨。演說畢,眾散,范送公子歸,諄囑無漏言,公子應之,私詢范以老婦為誰,曰:「太平天國時某王妃,今為東南三省正龍頭,何、鍾皆其副也。」自是有會,公子輒往。

  一日,范言將有大會,審訊某當被劫案於西湖某地,公子欣然偕范往。某當被劫之際,嘗報官,官不能得盜,一月前事也,公子固知之。及往,則魁格奇偉一壯士,鐵索瑯鐺,繫之以夾。初猶抗辯不承,已而示以證,遂不能遁。須臾,即有少婦出,抱壯士大哭,殆其妻也。已而解壯士縛,仍延之上座,陳酒肴,演戲劇,眾人盡歡豪飲,如無事者,自老婦、鍾、何以及諸頭目,迭為賓主。至第三日劇散,筵罷,眾忽宣言某兄弟吉時至矣。壯士至此,亦面慘無一言。眾指一室,壯士趨入,兩人從之。須臾,少婦衰絰而來,則棺殮已畢,不知其致死之術也。尋復曳數人至階下,笞數百,流血滂沱,問異日知儆否,應之,乃釋。

  年餘,公子漸不謹於言。一日,范來索證書云:「黨魁以公子不能守祕密,命斥出會。」公子欲勿予,范曰:「黨規,不退證書者死。」乃予之,自是遂絕。

  公子之夫人,何所媒也,公子姊嫁浙人,有甥嘗從鍾讀書,故識二人者,不虞皆祕密社會之魁率也。其黨員,官僚僕隸皆有之,蓋多為偵探者。凡東南官吏,實缺自大令以上,職銜自四品以上,至少皆有一二人羼迹其間,或為僕圉,或為幕友,或即其本身,以是能行其恐嚇眩惑、神出鬼沒之手段,而星卜命相尤靈。然於平民,則頗有保障之功,即富商大賈,無號令而擅侵之者,為首死,餘皆重責。某當之案,其一例也。是皆公子事後為人言者。自公子出會後,不數月,何、鍾皆相繼他往,莫知所向,范乃授徒於姑蘇。

  王大漢為祕密會中人

  宣統庚戌三月,長沙饑民焚撫署,首禍者為王大漢。當饑民麕集撫署時,有大漢以鋸截署前旗柱,柱折,衞兵槍擊之,避去。方尋覓間,第二柱又折矣。旋有人挾煤油兩箱,一躍登屋瓦,眾譁曰:「是即截旗竿之大漢也。」衞兵復以槍擊之,不能中。第見大漢以手闢貯油器,以足撥屋瓦,須臾,火燄燄上騰。於是無賴乘隙而逞,喊聲大作,如鼎沸矣。方紛擾間,長沙中學火起,已而中路師範學堂又火,關署又火,自五時至八時,城內外無非火者。事後,詢起火狀,皆曰:「有大漢挾煤油登屋為之也。」惟至中路師範學堂時,先驅人出,曰:「吾將行事。」問若為誰,曰:「吾王大漢也。」翌日傍午,益陽復有焚署毀學事,居民亦見有大漢挾油登屋,悉如長沙時狀。撫署及長沙中學屋簷高三丈,關署且四丈,乃能挾油一躍而登,世豈真有劍俠其人哉?益陽去省城二百里,而來往神速,出入無阻,何其神歟!

  當長沙火四起時,優級某生登天然臺,品茗瞭望。俄有後至者四人,狀甚偉岸,操北音,異之,就與語,中有大漢曰:「放火者我也。吾輩應川中某聘,道經此,見饑民嗷嗷,貪吏置弗問,因不平,欲燒殺數輩以快意耳。而湘人怯且貪,多事搶劫,無足為,行且去之。君有心人,盍偕行。天下且大亂,丈夫當有所建樹,無自囿也。」因出印布如掌,欲令署名,某愕然不知所對。大漢笑之,旋自去。大漢者,蓋亦祕密會中人也。

  青帽黨

  上海有青帽黨者,人家有慶弔事,必結黨勒索,不遂其欲,則設法以損害之,有放水燈、竪煙銃諸名目。強者或能倖免,弱者則忍氣吞聲,雖受其害,猶畏其報復,而噤不敢言也。

  拆白黨

  拆白黨,上海有之,有男黨,有女黨。蓋無業之人,結合而成團體,以詐欺取財物,男騙女,女騙男。以所騙者皆富貴之人,故無不盛妝自炫,使其不疑。其始以甘言厚幣誘之,稍不遂意,則繼之以橫暴。蓋與在官人役通同一氣,始能有恃而無恐。且男黨多於女黨者,則以婦女知識恆較男子為低下,易受欺騙,見有薰香剃面美如冠玉之少年,諂笑逢迎,初誘以卑靡之辭,繼被以內媚之術,挾其種種魔力以攝之,自無不入其彀中,而傾吐肝膽,願共生死也。

  黨亦有魁。入其黨者,授以弔膀子【男女相悅,眉目傳情以相挑逗之謂也。其有由於一方面之挑逗,而一方面不表贊同者,則謂之弔不上,亦曰弔弗著。】之祕訣,並為代製衣飾。既得彩,【騙錢到手之謂也。】合母金子金以歸償,即充黨中公款。

  拆白之名,不易索解。或曰,拆者,拆梢【以非法之舉動,恐嚇之手段,借端生事,勒索財物之謂也。】也。白【有無所有之義,如空白、曳白是也。】者,不名一錢,如專以白用白喫為事也。或曰,拆白當作擦白解,蓋若輩者雖金玉其外,而實敗絮其中,有如以藥粉施之於金屬器皿,而磨擦使白也。或曰,拆白當作拆敗解,蓋婦女既為所愚,久之必至家破名裂,而一敗塗地不可收拾也。

  莊天弔曰:拆白黨員,有老者、少者,外似誠樸者,貌類少女者,飾為小滑頭者,形似鄉愚者。更有專任偵探之役,或通衢,或戲館,或花園,見有婦女衣服燦爛,珍飾滿頭,望而知為大家閨秀者,及其出也,乃潛尾其後而蹤跡之。姓也,名也,其天或父為官為商也,自身之有無私財也,一一偵探而筆錄之,歸而報告其魁。其魁又必自往探之,俟其出而端詳再三,然後定其相當之配偶。其人而為半老徐娘也,則引誘之者須中年。若為二八少女,則亦以青年當其任。且必察其神色,度其性情,或喜風流,或好誠實,均須先事注意,以投其所好。探察既竟,然後遴選一色色相當之黨員,告以地址,授以機宜。此黨員既奉令,即修飾頭面,更換衣履,潛至目的地之旁近,往返偵察,相機行事。及其出也,東亦東之,西亦西之,看戲也隨其後,游園也距其蹤,甚至爾車亦車,爾馬亦馬。是時婦女見此美而且豔、富而且貴之少年追隨左右,自必眉語目送,色授魂與,其不墜入十八劫之地獄者幾希矣。

  拆白黨有部長一人,黨員則無定額。惟黨綱限制頗嚴,入黨者須具下列之資格。一,面目清秀,身無殘疾者。二,語言靈活,遇事機警者。三,世情熟習,交游廣闊,並洞悉滬地情形者。四,年在四十以下十六以上者。五,有二人以上之介紹,入黨後設誓不負黨義者。迨入黨以後,又有限制條件。一,須聽部長指揮,不得違抗命令。二,不弔寡婦。三,無錢不弔。四,不許兩人同犯一婦。五,攫取財物,須出婦女自願,不許私自偷竊。六,所得財物,須提八成歸公,以備失事後之費用,與夫黨中製辦各種衣物及各黨員初入手時之公費,其餘兩成准給本人收領。七,不准吞沒所得之財物,犯者逐出黨外,並以私法懲處之。八,不得洩漏黨務。

  銀婆會

  廣州有銀婆會,以南海沙頭堡為甚。堡有六鄉,鄉之老婦有夫死不嫁者,有嫁後與夫離異者,有不嫁人而嫁鬼者,乃集資設會,曰銀婆會。入會之銀,多者五十兩,次則三十兩、二十兩、十兩、五兩。凡少婦閨女,皆為銀婆所招致。會有書記,以男子司之,月之五、十為會期,老婦開會。人之需銀甚急者,即向會中借用之。銀幣一圓,每期收息銀一角,以五十期收清本息,不得蒂欠。如本期十分窘迫,無法交還者,可將息作本,息上認息,展限一期。若下期再不還,則用最酷手段以勒索之。

  又有一法,凡欠銀者,但將上期本息交會,隨時又可借回。且若輩設會最多,會期亦密,借甲還乙,借乙還丙,輾轉相借,騰挪亦易。有某村坊每月開會至三十餘次,而鄉里土豪輒藉言保護會場,抽收陋規,開會一次,必收費數圓。蓋若輩皆廁身於紳董衿耆之列,而為鄰里所畏服者,故能為會中包追欠款,坐享其肥。愚民因受此會逼勒,賣妻、鬻子、服毒、投海以死者,每鄉歲以十數計,至可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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