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云淡淡雨萧萧,暮暮复朝朝。别来应是,眉峰翠减,腕玉香销。
小轩独坐相思处,情绪好无聊。一丛萱草,数竿修竹,几叶芭蕉。
这首词传情达物,纯真自然,没有矫揉造作之感。
上片从触景生发开去,产生浓浓情意,下片情景交融,即使后来曲终情意仍在。写景时海阔天空,错综交叉,对人的别离之恨和相思之苦作了尽情渲染;写情时则突破空间、地域的限制,或从感情来揣摩对方,或直抒胸臆,充分表达自己的相思情,虚虚实实,交错使用,心灵与大自然融于一体,表现了作者很高的抒情技巧。
“愁云淡淡雨萧萧,暮暮复朝朝”,上片起调二句,不仅点出节气,而且兼有渲染气氛,烘托情绪的作用。“淡淡”、“萧萧”、“暮暮”、“朝朝”四个叠字,以声传情,用得自然而巧妙。“淡淡”摹阴霾的天色,“萧萧”状淅沥的雨声,以此交织成有声有色的惨淡画面,为写相思怀人布设了特定背景。“朝朝暮暮”,写的是愁云苦雨,相思无聊之长久。“暮暮”、“朝朝”的风雨渲染了一种沉闷、迷蒙、凄冷的氛围。作者怀人的心曲寓于客体环境,愁云与愁绪、雨声与心声交织融合,雨不断,思无穷,愁不绝,彼此相生相衬。
春情漠漠,相思绵绵,作者不由发出内心的慨叹:“别来应是,眉峰翠减,腕玉香销。”这三句,是思极而生的想象虚拟之词。作者思念遥远的情人,推想她别后容态的变化,古人说,“女为悦己者容”,想必陷于离别痛苦中的她,独居无伴,已无心梳妆修饰,随着无休止的思念,一定会日渐容衰体瘦,以至“眉峰翠减,腕玉香销”。作者从对方着笔,借人映己,运实于虚,笔端饱含体贴关切之情,在容态宛然但又空灵虚幻的形象中,寄托着自己的无限思念。
词的下片,才正面写到自己的相思的苦况。“小轩独坐相思处,情绪好无聊。”上句描画形影孤单,独坐小轩,相思盈怀的情态,下句直言此时情怀。一个“独”字,托出孤寂悒郁的神情和四顾茫然的怅惘。独坐相思,因相思无望而觉百无聊赖,两句由眼前处境导出心境,叙事言情质实直率。但是,究竟何等“无聊”,却未详言,而于结拍处借景物曲曲传出。
结处三句,作者独取“萱草”、“修竹”、“芭蕉”三个物象,一句一景,又合成一体,含有不尽之意。“萱草”又名“谖草”,古人以为此草可以忘忧。《诗》毛传:“谖草令人忘忧。”嵇康《养生论》亦云:“合欢蠲忿,萱草忘忧,愚智所共知也。”然而,作者相思心切,既得萱草,也不足以解忧,这就加倍突出忧思的绵绵无尽,难排难解。修竹、芭蕉,在此都是助愁添恨的景物。杜甫《佳人》诗中有“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之句,翠竹与美人互相映衬,而此时,只见“修竹”而不见美人,自然会触目伤怀。李商隐《代赠二首》(其一)有“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的诗句,李煜《长相思》也写道:“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在寂寞的相思中,身边的萱草、修竹、芭蕉,无不关合着忧思,呈于眼前,添愁加恨。这三个物象,仿佛从眼前景中信手拈来,不经意地罗列,实则寓含了丰富的感情内涵。范晞文《对床夜语》卷二曾引《四虚序》云:“不以虚为虚,而以实为虚,化景物为情思。”以景物来象征情思,是我国古代诗词中常见的写法。此词收尾三句,融情入景,正是一种“以实为虚”,悠然不尽的妙结。
总而言之,石孝友的这首《眼儿媚》,深刻诚挚地刻划了作者在绵绵不断的春雨中的寂寥况味中思恋情人的心情,在抒情手法上也可谓独树一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