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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回 五龙二侠二打莲花湖 老剑客出首力解重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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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回 五龙二侠二打莲花湖 老剑客出首力解重围(一)

却说老趟子手闻听于蓝报告,萧银龙在莲花湖遇难,遂将萧银龙之事,对傻小子孟金龙学说了一遍。金龙闻听说道:“萧银龙是我兄弟,我非将莲花湖的贼都摔死不可。”说着话向外就跑,谁要阻拦他,碰上就倒。孟金龙跑出镖局子,不知东南西北,跑出有一里多地,复又返回,向众人问道:“莲花湖在哪里?”胜爷说道:“金龙不许胡闹,跟老夫一同前去。”孟金龙答应一声,说道:“就跟三大爷一同去,非将莲花湖的贼脑袋拧下来不可。”大众一看孟金龙这样,没有不笑的。列位,孟金龙这样浑浊猛愣,他怎么来到的大清国呢?孟二侠对于这样的儿子,为什么还打发出来呢?这里面尚有一段事情,未能说出。

皆因为孟金龙这一日由家中出来闲游,走到邻村赵家峪,正碰上赵家峪的地方伙计赵三,跟他妻子打架,乡亲们劝解不开,都站在一旁看热闹。孟金龙一看,乃是男女二人打架,遂上前劝道:“好男不跟女斗,好鸡不跟狗斗。”赵三一看是孟大少爷,本来认识,说道:“大少爷您别管,这是我的妻子。她骂我,我才打她。”孟金龙说道:“不行,妻子也不许打。”赵三不听,金龙一着急,照定赵三嘴巴子打去,金龙乃是金钟罩的功夫,这一掌震动了脑海,赵三立刻身死。金龙一看赵三倒在尘埃,回头往家中就跑。众乡亲们一看,孟金龙将人打死,遂在后头跟着他,金龙回头一看有人跟着,遂说道:“谁要跟着我,我将他摔死。”大众一听,谁也不敢在后头跟着他,回到庄中,报告了地方保甲,地方保甲遂来到孟家寨。见了孟二侠,将金龙打死人之事说了一遍。二侠闻听,吓得目瞪口呆,叫老家人快将大少爷找来。老家人说道:“大少爷有话,员外要是找他,就说他上外祖母家去啦,不叫招呼他。若是招呼他,就拎起来摔死。”员外一听,又气又乐:“打死人啦,上姥姥家去就完了吗?”员外遂说道:“就说员外招呼,要是不来,我架火烧他。”金钟罩铁布衫不怕枪刀,就怕火烧。老家人去到后花园,将金龙唤出来,一说员外生气啦,要是不去,就用火烧。金龙没有法子,这才跟随家人来到客厅。一见赵家峪的绅耆,傻小子金龙心中就明白了,叫道:“爸爸,永远我也不打人了!我没使劲,地方伙计就死了。”员外说道:“胡说!打死人偿命。永远不打人就算完了吗?”叫道:“家人!将逆子捆上!”傻英雄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二侠的家法,叫怎么着就怎么着,向来不敢违背。金龙闻听,自己将胳臂向后一背,说道:“捆吧。”若不是二侠在跟前,谁也不敢捆他,就是捆上他,他一用力绳子就得断。因为有二侠的话,老家人不敢不捆,这才过来将少爷绳缚二背。二侠将少爷交与众绅耆,叫道:“金龙,到衙门里你不许无法无天,你若是无法无天,跑到家来,我将你用火烧死,然后我自己一死。”傻小子哭着说道:“我给您磕一个头,报报您的养儿子的恩吧。”二侠闻听此言,不觉动了爱子之情,两行泪下。此时老安人也来到了客厅,叫道:“儿呀,但愿上苍怜佑,保我母子还有见面之日。”金龙说道:“孩儿若是有灵,半夜三更给您托梦。”母子痛哭,众绅耆莫不泪下,母子痛哭一场,这才将金龙送到本地衙门。本地衙门过堂,传尸主赵三之妻,赵三之妻与赵三夫妻终日吵闹,赵三被人打死,他的妻子并不追求抵偿,在本地衙门供的只求官准嫁人,别的事满不过问。赵三又无有家属。本地方官向上司衙门详文,说凶手与赵三本无仇隙,因劝架误伤人命,尸主只求官准改嫁等语,上司衙门也是原词,送到了王爷府。王子张奇善,无论大小案件,都是亲自审理,接到了这件公事,一问傻英雄,傻小子乃是一个浑人,看公文并无仇隙,遂与大帅石朗说道:“此案本应抵偿,无奈尸主不追求抵偿。人都向着活的,还有向着死人的吗?二千岁辛苦一趟,到乡里调查调查,想法子叫他们私下了解,若是官断不偿命,于国法不合。”二千岁闻听,遂道:“小弟愿往。”带了几名差官,遂说着就来到赵家峪私访,均改扮商人模样。就听百姓们三三两两坐在一处,谈论赵三,有一个老者说道:“火神爷赵三死啦,咱这一方从此得少着几把火呀。”又一个年轻的说道:“孤坟也得刨的少哇。前些日子非跟我借十吊钱不可,我说现在没有钱,等麦子收下来再给,他也答应啦,当日夜间我的柴禾园子就着火啦,您看够多万恶滔天啊。孟大少爷可给咱们除害了。”又一位老者说道:“孟大少爷这场官司可不好打,可惜孟二侠就一位少爷,还是傻老小子。若是给这宗恶人偿命才冤哪。”石朗将此话听毕,心中暗说:“这宗万恶之人,无怪乎他妻子都不追求抵偿。”带差官回到王府,将私访之事,对王子张奇善说了一遍。王爷闻听,叫道:“二千岁,既然如此,还得二千岁从中私自约出乡老,协同赵家峪绅耆了结此事。”二千岁私自拿出一千两纹银,约出赵家峪的乡老,给少爷孟金龙了结官司。列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不然石家后世子孙昌盛,世代簪缨?这就是祖上之德,天之厚报也。了完官司,将傻小子打了一百板子,去了凶气,放回家来。孟二侠从此可就不敢叫孟金龙出门了,将他锁在屋中。

这一日萧三侠父子看望孟二侠,闻听金龙锁在屋中,三侠劝孟二侠放出少爷,不然恐其锁坏了,岂不成为废人?净锁着不成,总得慢慢的感化。孟二侠也恐怕日久锁坏,遂将金龙放出了,金龙见了三侠与银龙,说了一句:“谢谢三叔。”又叫道:“银龙兄弟,咱们出去玩去!”二侠与三侠两人一听,也乐啦,二侠说道:“萧贤弟,你看这傻东西,将来怎么办呢?”三侠说道:“咱们哥俩没有胜三哥德行大,您看人家胜奎,又精明,又强干,少年老成,一看就是大器之子。您的儿子太傻啦,我的儿子太精鬼啦,俩人若搀合搀合都好了。”老哥俩在客厅闲谈,金龙跟银龙二人到了后花园,银龙可就给孟金龙出了坏主意啦。银龙跟孟金龙说道:“大哥,二大爷从这儿总不叫你出院,前后门都锁着,那够多难受呀?”孟金龙说道:“没有法子。”银龙说道:“我给你出一个好法子,你可谁也别告诉。您偷点银子,上大清国十三省总镖局子找咱胜三大爷,到那里跟黄三哥在一块儿有多好哇。省得您一个人在家里,就好似坐狱一样,连一个人跟你作伴都没有。”孟金龙说道:“我不认识大清国。”银龙说道:“您多偷点银子,先坐船,船到了陆地就下来。有人就打听千佛山真武顶十三省总镖局子神镖将胜三大爷,到了大清国没有不知道的。您先去,随后我还上镖局去呢。”孟金龙听罢,说道:“对啦,若不是兄弟你教给我这好法子,我总在家里,生生的就将我闷死啦。”萧银龙将主意给孟金龙说完了,二人仍然来到客厅,大家用完了酒饭,萧三侠辞别二侠,回归了萧家镇。

再说傻小子孟金龙,到了夜晚,二侠与安人睡着了,傻小子遂暗暗将箱子打开,偷了不少散碎银两。偷的可是小块的,孟金龙有一个心眼,小块的花着省事。孟金龙平常买东西,无论该多少钱,全都是小块银子,不懂得合,所以偷银子专偷小块的,为是花着方便。将散碎银两装了一兜囊,又用手巾包了一包,拿了两身衣服,孟金龙偷着开开房门,来到后花园。一看后花园锁着呢,有心将门劈开,恐怕叫家人听见,报告他的天伦,皆因为孟金龙不会高来高去。孟金龙看了半天,想了一个急法子,拿了三条板凳,两条在底下,一条放在上头,登着板凳上了墙头。里边登板凳上来啦,外面可下不去了,孟金龙没有法子,一歪身躯,“咕咚”一声,掉在墙外,将地砸了一个坑。站起身形,将身上尘土掸了下去,也不管东西南北,往前就走,自己说道:“走得离着家越远越好,不然追上用火烧了。”孟金龙走到东方发亮,来到水旱关口。台湾的兵有认识他的,叫道:“大少爷!您上哪里去?”孟金龙说道:“我上大清国玩去。”台湾兵说道:“台湾人不许私自上大清国,少爷你有公文吗?”孟金龙说道:“我不懂得什么叫公文。”台湾兵一想,他是一个愚人,叫他去吧,管他呢。那兵卒于是并不答理他。孟金龙走到船上,船家问道:“你上哪里去?”孟金龙说道:“咱上大清国找三大爷去。给你船钱。”将手中小包裹里银子完全递给了船家。船家一看,原来是一个傻子,将银子收下十余两,剩下又给了孟金龙。赶巧啦,船家已经够载了,当时开船。船到大清国岸口,孟金龙下了船,逢人便问找三大爷,行路的看他是一个傻子,用手一指道:“三大爷在那边。”孟金龙就走,饿了就吃,吃完饭不管多少,就是一块银子,到了夜间不住店,在山坡荒草里就睡。这一日孟金龙来到一个镇店上,将银已经花没了,饿了两天,实在饿得没法子,遂走进一个新开市的饭馆子,进屋就吃,吃完了没钱,站起就走。这个饭馆子是一个武举开的,他吃完就走,武举上前将他拦住,说道:“你为什么吃饭不给钱?”孟金龙说道:“我饿急了,没有钱啦。”武举叫道:“伙计们,给我打这个傻东西!”伙计们闻听,如狼似虎,棍棒交加,孟金龙向地下一躺,将头一抱,呼呼睡着啦。打完了翻身起来,说道:“你们都没吃饭,打不动人。”武举没有法子,打死人得偿命,不照致命处打不动他,武举遂说道:“你不用卖味儿,你要是敢抢人家的褥套,饭算你白吃。”孟金龙说道:“我敢抢,抢完了你别要钱。”武举说道:“那是自然。” 

正在说着话,就见正南上来了一位老者,身上披着皮袄马褂,手中提着一个小包裹,孟金龙走到老者跟前说道:“给我将小包裹放下,将皮袄脱下来。”老头说道:“要小包裹倒行,别脱皮袄,受了风了不的。朋友,是线上的吗?吾也是合字的。”孟金龙说道:“不懂,脱皮袄吧。”老头说道:“我小包裹里有好东西,珍珠、猫眼、璧玉。”说着话放下了小包裹。孟金龙一下腰解小包裹,老头一伸手指,照定孟金龙点去,只见孟金龙随手而倒,瞪着眼睛不能动转,上气不接下气。老头说道:“王八羔子,吃到我这儿来了。我是贼魔,我还不知道吃谁呢?”提起小包裹,踢啦踢啦走去,孟金龙躺在地下不能动转,众人看着莫不咋舌。这老者走出不远,复又返回来,向孟金龙肩头上拍了一下子,孟金龙翻身爬起,也不敢要皮袄小包裹。老头问道:“你姓什么?为什么在此劫道?”孟金龙说道:“我姓孟叫金龙,还叫混海金鳖。”老头问道:“你天伦叫什么名字?”孟金龙说道:“咱爸爸叫孟铠”老头说道:“混帐!你爸爸,怎么是咱爸爸呢?你再要这样说,我还用手指点你。你的师傅是谁?”孟金龙说道:“我师傅是夏侯商元。”老头闻听说道:“臭豆腐的徒弟,好没出息,原来是我的盟侄。你因为什么劫道?”孟金龙说道:“我吃饭没钱,他们叫我抢褥套。”老头说道:“混帐王八羔子,大白天叫我侄子劫道,犯了罪就是杀。放火烧这王八羔子!”老头又一想,吃饭不给钱,为什么烧人家?回思一想,饶了他吧。遂问道:“你上大清国干什么来了?”孟金龙说道:“我找三大爷来了。”老头问道:“你找哪个三大爷?”孟金龙说道:“我忘了姓什么啦。”老头说道:“你还记得是干什么的吗?”孟金龙想起来萧银龙告诉他神镖将三个字,但是还没记清楚,又说道:“我记得是镖神三大爷。”老头说道:“你若不遇我,一辈子你也找不着。走吧,跟着我走,到了那里不许提我;若是提我,我还用手点你。”孟金龙说道:“我不说。”老头领着孟金龙来到镖局门口,用手指给金龙,孟金龙这才来到镖局子,要不然孟金龙见人就问三大爷,一辈子也来不到镖局子。这是孟金龙来到镖局子一段倒插笔。胜爷本打算顺便将他送回台湾,不想今日又遇见萧银龙莲花湖遇难,下在水牢,于蓝报信,师徒暗探莲花湖。胜爷、三太、香五、茂龙、李煜、邱成等,收拾好了零碎,胜爷并与高恒起了名字,叫高俊龙,从此大家俱以高俊龙呼之,不许叫高恒。高恒跪倒身躯,谢过胜爷赐号,爷儿十一位起身直奔莲花湖。

来到莲花湖河坡,胜爷大众举目观看,山上悬旗吊斗,山下荷花盛开。胜爷说道:“咱们前者到莲花湖时,天光已黑,这次到莲花湖,天光大亮;前者是窃探,此次要来明去白。但不知你兄弟吉凶祸福如何。”杨香五在旁叫道:“恩师,那边来了一只小船。”这船是看守稻田的船,只见那船划动桨橹,由东向西而来。此时高恒已将胜爷等背过漩涡之水,送在稻田地内。看看小船来至切近,金头虎叫道:“高俊龙,孟金龙,咱们下水抓船!”三人凫水过去,混海金鳌孟金龙,伸出虎掌将小船捋住,船上喽卒一看,吓了一跳。有一个喽卒说道: “朋友,我们的瓢把子,东北风。”东北风即黑话之韩字。金头虎说道:“我知道,你们贼头韩秀。你将船拢到稻田岸吧,你看见那边白胡子老头没有?那是我胜三大爷神镖将胜英。我们也不杀害你们,借你们的船用,我们进莲花湖。”水手闻听,不敢怠慢,金头虎、高俊龙、混海金鳌孟金龙三人站在船上,水手将船拢至东岸,胜爷率大众上了船,胜爷遂问船上的水手道:“贵姓啊?”这一个水手答道:“在下姓王叫王命。”那一个水手答道:“在下姓吴叫吴生。”胜爷道:“王、吴二位壮士,愚下胜英跟你二位打探一件事,二位可不许隐瞒。现在在下听说莲花湖水牢内困住一位少年,姓萧名叫银龙,二位本是莲花湖的人,必然知道的。”喽卒说道:“您若问此事,提起来话可就长啦,莲花湖自残骨肉。我们韩寨主前日将萧银龙拿住,下在水牢,老寨主于丰恒暗将萧银龙救出,欲要弃山而逃。事被总辖寨主闻知,调队把住清江湖口。老寨主叔侄父女跟萧家父子,一只大船,五只小船,正向清江湖口出发,偏被韩寨主拦住,老寨主于丰恒与总辖寨主僵了火,在清江湖口动手,萧杰父子也加入助战,现在杀得难解难分。”胜爷闻听萧杰萧三侠也来到战场,心中暗道:“这个事情可闹大啦。怎么萧三侠也来到了呢?”列位,韩秀乃是仁人君子,读书知礼之士,虽然是占山为寇,颇知尊卑长上。韩秀之父临死之时,曾对于丰恒托孤,并告诉韩秀说道:“我死之后,汝亲于叔父如汝父,千万不许慢待,凡事听汝于叔父指教,不许自暴自弃。如要违背汝于叔父之命,即是违背汝父之命。”韩秀站在床前,哭泣着说道:“父亲千秋之后,孩儿必当奉于叔父如父,不敢违天伦之嘱。”语毕,银枪手韩殿兴老寨主遂殁。韩秀葬了父亲,承父遗业,为莲花湖总辖寨主。老寨主于丰恒乃是第一位老寨主,是事不问,在山中享其幸福。闲暇无事,教授两个女儿、两个侄子的武艺。韩秀对于老寨主于丰恒,敬重真如乃父一般,不敢怠慢,韩秀岂敢跟老寨主于丰恒动手呢?有一句俗语,不怕乡党无好事,就怕当乡无好人。一言兴邦,一言丧邦。皆因为林士佩住在莲花湖内,知道了于老寨主救了萧银龙,欲暗自弃山而逃。遂在韩秀跟前搬弄是非,言说胜英遣萧家父子暗探莲花湖,事情败露,萧银龙被获,老寨主故此弃山而遁。老寨主走与不走没有问题,绝不能叫萧家父子走去,纵虎归山,必定伤人。况且萧家父子果然平安出了莲花湖,岂不叫天下英雄藐视莲花湖没有能人?韩秀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时间被林士佩愚弄,又加以众寨主俱都不服老寨主之所为,韩秀实出于无法,遂调齐大队赶奔清江湖口,截住于丰恒去路。韩秀焉敢与老寨主交手?林士佩出头作恶人,不叫老寨主出清江湖口,老寨主焉能容林士佩呢?遂大骂林士佩搬弄是非,故此在清江湖口摆开战船,萧家父子、于丰恒叔侄父女与林士佩遂动起手来。幸亏于蓝报信,胜爷赶到,要不然萧三侠与于家父女必为林士佩所困。

且说胜爷问明喽卒,遂叫喽卒将船奔战场驶去,鱼眼高恒高俊龙与于蓝藏在水底保护小船,孟金龙藏在船舱里面,上面用船板盖满。您道,大热的天孟金龙为何藏在船舱里呢?这是金头虎教给孟金龙的,不叫孟金龙在船上站立。贾明是假装傻,其实更伶俐,专会出坏主意,孟金龙是真傻,可有一宗,他专听金头虎的话,贾明叫他怎办,他就怎么办。金头虎说道:“你要是在船上站着,莲花湖的贼一看见你,就都吓坏啦。你在舱里藏着,听我的信,等到打仗的时候,我喊你,你就钻出来。”孟金龙真听他的话,就藏在舱内了。三太、香五、茂龙、李煜、金头虎贾明、邱成等站在船后,胜爷站在船头,船奔清江湖口而来。来至清江湖口,就见大小船桅,犹如高粱地一般,旌旗招展,绣带飘扬。水手停船不敢前进,胜爷说道:“向战船近处开船。”水手不敢怠慢,向大战船近处开船。来至战船切近,只听得人声呐喊,里三层外三层的船只,围着当中的战船。站在小船上,向里看不清楚,胜爷甩了大氅,攀援上了船桅,向当中战船上观看。只见三层大船前面,是韩秀的采莲大船,压着阵角。韩秀左有水八寨八只战船,右有旱八寨八只战船,后有中平八寨八只战船。左右站立着四员猛将,人称四猛,左有韩忠、韩孝,右有韩勇、韩猛,抱着金银钢铁八只大锤。韩秀身背后有宝刀将韩殿魁。能打的英雄,怀抱着兵刃有一百多位,不到二百位。韩秀船前,四只大船联在一处,下着锚。这四只大船联在一处,方圆二十来丈宽阔,萧三侠与林士佩正杀在难解难分之处。韩秀之船在南,萧三侠、于丰恒之船在北面,当中四只大船就是战场,萧三侠银髯乱飘,热汗直流。林士佩耀武扬威,手使六十二斤半重狼牙钻,此兵刃九尺九寸长,当中三尺三寸的杆,两头有纂,纂下锯齿狼牙,在莲花湖请高等技师所造,为的是专敌上年纪的老英雄,刀枪剑戟碰上就飞。此人真是生来的狠毒,林士佩正在闪、砍、劈、剁,将狼牙钻按三尖两刃枪招数使用,但见得,一点眉缵,二撩阴,三扎盘肘,四分心。萧三侠摘、截、撕、捋,接架相还。林士佩按棍的招数泼风八打,庄家十六棍,又换大枪的招数,滑、拿、绷、把、握,劈、砸、盖、挑、扎,若是别人,刀早就撒手啦。萧三侠刀虽未撒手,怎奈年迈之人,热汗往下直流,衣衫湿透,老英雄气力不敌,喘息不止。胜三爷心中暗道:“我盟弟虽然年迈,刀法精奇,然而气力不敌,倘若刀一撒手,就有性命之忧。”两条腿一松,下了船桅,叫道:“水手向采莲船前开船。”水手说道:“胜三爷,再向前开船,小船头就要撞在大船尾上了。”胜爷说道:“离大船近了,我自有主意。”遂亮出鱼鳞紫金刀,胜三爷丹田叫劲,痰嗽一声。胜爷年纪虽大,血气甚足,遂大声喊道:“莲花湖的寨主喽卒众位听真,现有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头胜英来也!”众寨主与喽卒张目观看胜三爷,只见头戴一顶鸭尾巾,胁下衬镖囊,怀抱鱼鳞紫金刀,皱纹堆累,白发苍苍,刀似蓝汪汪的蓝鱼,一身紫微微的鱼鳞,老英雄一团精神,不怒而自威。莲花湖的喽卒呐喊:“胜三爷来啦!快把船闪开当子啊!船联在一处,摘不开呀!用解手刀将绳割断吧!”喽卒们将船的铁钩摘开,绳子割断,闪开有六尺余宽,胜三爷兵不血刃,船进重围,由东向西赶奔大战船而来。

来至战船切近,胜爷叫道:“三弟罢战,林寨主不要得理不让人,胜英来也!”萧三侠虚晃一刀,向北一纵,一看胜三爷,心中暗道:“您若晚来一时,我们男女老少俱都丧于此矣。”林士佩向东一看,果然是胜英到了。林士佩心中暗道:“怎么如此之巧?老胜英来了。我平生只输与此人反背转环八卦刀下。”林士佩也收了招,纵到小船上,回到韩秀采莲船去了。萧三侠由北面纵到小战船上,回北面于丰恒船上去了。金头虎向北边一看,看见了他亲娘舅于丰恒之船,二老背后有萧银龙、于化龙,后面小船上两个姑娘扶着小孩的死尸,鲜血淋淋。金头虎一看,正是表弟于化虎死了,金头虎用杵照定吴生头上就是一杵,将死尸一脚踹下船去。王命一看,大吃一惊,翻身跳下水去。胜爷说道:“明儿,他们受了半天累,为何打死人家呢?”金头虎说道:“后边小船死的那个小孩,是叫林士佩用钻穿死的。我宰不了大贼,杵死小贼,为是给我表弟报仇。”林士佩若不用钻穿死于化虎,焉有吴生、王命死的死,逃的逃呢?韩秀一看,心中说道:“我的船,我的人,将他们送到地方,将人打死。”韩秀想到此处,遂叫道:“胜老明公!您莫非派萧家父子暗地勾串我家于寨主吗?”胜爷摆手叫道:“寨主!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胜英残年之人,我跟寨主素无仇隙,我又不是官人,又不是文武衙门,我打莲花湖有何好处!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叫人不闻,除非己莫说。我听朋友谈论,我盟侄在莲花湖受水牢之苦,我前来拜求寨主高抬贵手,萧银龙乃是十三四岁之孩童,请寨主勿为宵小所愚,放了萧银龙。现有跟我胜某为仇作对的,给你我挑拨是非。但听君子话,莫闻小人言。跟我姓胜的有过节,开镖局子有地点,住家有门户,愚下住家直隶莫州古城村,座南的大门,松棚英雄会在江苏,一年三百六十日都开着门经营。他不敢斗胜英,借刀杀人,寨主乃当世的英雄,为何给小人利用?寨主请看,我盟弟萧家父子困在莲花湖这份可怜,于家父女,老的老少的少,爷儿五人死了一人。请寨主施恻隐之心,撤了队伍,放于家父女、萧家父子,不独萧、于两家感激,胜英也感德非浅。就是寨主拿住于家父女,怎样处治呢?不如寨主开一线之恩,两全其美,何必自残骨肉呢?”韩秀一听,真是金石良言。韩秀心中暗说:“我早想结交胜英,岂不是天假其便?好事不如无,胜老者替天行道,我若交了这个朋友,增光不少。再说胜英并不强暴。”林士佩在韩秀背后叫道:“总辖寨主,老胜英老奸巨猾,以口舌之才,要说出莲花湖去,叫他耻笑莲花湖没有高人。老胜英就是一人,身背后那七位都是学而未成,咱能战的英雄二三百位,老胜英知道打不出去莲花湖,故以口舌之才。莲花湖的英雄能战的有二百余位,把胜英困死于莲花湖。他背后那七个我都认识,狼牙钻一扫,结果他们的性命。寨主请看,小船只有八人。”韩秀一看,果然是八个人,怀抱令字旗道:“胜老明公,我意欲跟您和平办理,皆因我的手下人他们不服。久闻明公三只金镖压倒绿林,甩头一子纵横天下,一口鱼鳞紫金刀镇住十三省,我的手下人都要会会您的高艺。明公若能战胜了莲花湖众群雄,我将萧家父子、于家叔侄放行,众位愿欲往哪走,随众位之意。”胜爷说道:“韩寨主要讲好朋友,咱哈哈一笑,两罢干戈;欲要斗输赢,我胜某也只好奉陪。寨主若能和平办理,我胜英感激盛情;如以武力对待,我也不能说不可。寨主与莲花湖的宾朋,短打长拳,马上步下,我姓胜的不含糊。如若群殴,一拥齐上,要将在下胜英乱刃分了尸,我也就管不了盟弟与盟侄了。要将胜英捉住,碎尸万段,那是胜英艺业不高,不怨寨主意狠心毒。韩寨主可派能战的动手,在下奉陪。” 

胜爷语至此,飘银髯要握鱼鳞紫金刀。贾明喊道:“胜三大爷!将舱里藏货弄出来吧!”贾明向船内喊道:“大小子出来吧!”就听船舱里面喊道:“好热呀!”将盖舱的板子撞在水内,猛英雄出—头露面,呐喊一声,惊天动地,跺一脚房倒屋塌。大英雄一看,南面上人多,北面上人少,叫道:“三大爷!我先打那边?”南面上人多,又一看北面有萧三侠,大英雄叫了一声:“三叔您来啦!银龙兄弟你也来啦!”北面于寨主遂打发水手,将胜爷的船撑在大船切近,胜爷上了大船,萧三侠说道:“老哥哥晚来一会,我们众人俱都丧于此处了。”此时黄三太大众等也上了大船,站在三老背后。孟金龙打一小船上一跳,将大船砸得直晃荡,几乎翻了船。胜爷说道:“金龙,你认识于老寨主吗?”孟金龙说道:“我不认识。”胜爷说道:“这是您于叔父。”金龙说道:“他是我叔父?我是他大爷!”胜爷说道:“不许胡说!于叔父与你父乃是结义弟兄。”孟金龙说道:“您给我引见,我就磕头吧。”孟金龙一磕头,将船砸得当当山响,胜爷说道:“别磕头啦。”韩秀此时举目观看金龙,心中一怔,暗说道:“羊群里出了骆驼啦?”身长八尺有余,头如麦斗,项短而粗,豹眉虎眼,虎背熊腰。头戴绛紫六轮抽口壮帽,身穿绛紫绸子短靠,皮带扎腰。三层皮子缝在一处,若是一层皮子,金龙用力一扎腰就折啦。两条大腿如同房柱,青缎靴子,一尺六七长,黄中透亮的脸面,背后背着降魔宝杵,如意柄一掐粗细,平常人的手攒不过来,后腰下坠一个大皮囊。只听金龙厉声叫道:“我打南边的!”胜爷道:“不许混战,单打独斗,抱令字旗的是寨主。你上小船,送到战船上去打战。”小船贴在三老的船东面,孟金龙向小船上跳,金头虎叫道:“大小子!打仗的时候,见一个打死一个,一个也别留!”水手叫道:“大少爷,你慢着点,船要翻!”孟金龙说道:“我没有使劲。”水手摇开花橹,到了战船北面,离战船约有三四尺远,大英雄不会纵远,小船贴在大船帮,大英雄向船上跳,犹如砸地脚一般。大英雄跳在船上,用目观看韩秀身后,四猛将捧定金银铜铁八只大锤。大英雄叫道:“四个使锤的小子过来!咱们滚滚!”胜爷在北面上说道:“金龙说话,愚鲁之甚。韩寨主乃当世的英雄,焉能两人打一人?单打独斗。”韩秀令字旗三展,说道:“水八寨、旱八寨、中平八寨,二十四位寨主,哪一位临敌?”由韩秀大船东边,有人说道:“总辖寨主,我弟兄要捉拿镖行的大汉。”这二位,一位是旱八寨的三寨主花枪将柳士永,一位是旱八寨的四寨主花刀将柳士猛:“我弟兄愿往。”韩秀一看,说道:“可不许坏莲花湖的规矩,单打独斗,违令者斩。”二位寨主答应一声:“知道了。”柳家弟兄由打大船上了小船,柳士永颤花枪,柳士猛抽出大刀,弟兄在一只小船并肩而站。小船由南向北而去,距战船相隔六七尺远,柳士永叫道:“贤弟与愚兄观敌助阵,我拿镖行猛汉!”说罢此言,一抖花枪,纵到大战船之上。大英雄叫道:“小子!你叫什么玩艺?怎么不叫使锤的来,弄一个小破枪干什么来啦?”柳士永叫道:“傻小子!某家乃旱八寨三寨主柳士永,人称花枪将是也!三寨主枪下不死无名之鬼,大汉姓什名谁?”孟金龙答道:“姓孟名叫金龙,别号人称混海金鳌。”大英雄并不亮降魔宝杵,自己向自己胸前一拍,叫道:“扎吧!小子!”大英雄一拍胸脯,向前一撞,柳士永的枪正刺在肚脐左边。大英雄向前一凸肚子,将花枪绷弯,柳士永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心中暗道:“这大汉不奸则傻,原来是卖弄十三道横练呢。”柳士永知道大个金钟罩横练,前把一高,后把一低,奔哽嗓咽喉刺去。孟金龙伸手捋出降魔宝杵,左手指着自己咽喉,说道:“小子,向这儿扎。”枪临切近,就听当啷一声响,贼人的枪犹如一条活龙一般,出去好几丈远。柳士永直甩手,顺着十指流紫血,甩着手向南跑。大英雄腿长步儿大,追在贼人背后就是一杵,只听噗的一声,杵扎入背后五寸来深,贼人吼了一声,大英雄虎爪一使劲,把贼人死尸托起有四五尺高,贼人颜色白似雪霜,大英雄托在南船帮,伸左手向下一掳死尸,扔在水内,说道:“这个小孩有四两重。”胜爷叫道:“金龙!莲花湖朋友甚多,以武会友,点到而已,不许伤人。”孟金龙说道:“三大爷,我没使劲,他背后原来的窟窿。”胜爷说道:“胡说。”韩秀抱着令旗观看,水中一股红水。韩秀叫道:“水手们!快用挠钩将死尸打捞上来,不许冲出湖口去。” 

柳士猛一看,哥哥死在大个猛汉的手下,柳士猛提刀纵到战船说道:“蠢汉你为何伤了我兄之命?旱八寨四寨主柳士猛要替兄长报仇雪恨!”柳士猛够上大英雄,摘刀头立刀纂。大英雄用左手指指自己脑袋说道:“小子,向这儿剁,要是不剁是匹夫。”用手指着一低头,孟金龙将机灵鬼给愚弄啦,柳士猛果然迎头剁去。刀临切近,大英雄一抬杵,将刀磕出三四丈高。柳士猛开腿就跑,胜爷说:“不许害命,拿活的。”孟金龙答道:“捉活的。”一伸手摘皮套,取出龟背驼龙爪,将杵扔在船上。此爪龟背有茶盘大小,上面有碗大的一个钢环子,钢环子上头有五六尺长的铁练,铁练接着一丈五六尺长的绒绳,龟背下有五把钢钩,共有二丈余长。抖手一抓,将柳士猛头巾绢帕抓住,大英雄一带绒绳,五把钢钩向肉内钩去。大英雄一晃肩膀,将柳士猛悬在空中,离船板七八尺高,柳士猛在空中乱转,脖颈伸出来有一尺多长。胜爷叫道:“金龙快放下!”孟金龙闻听,往后倒退,一松绒绳,“噗哧”一声,摔在船板之上,柳士猛哼了一声,七窍流血而亡。大英雄说道:“三大爷,这个可不怨我,他长的太糟了。”老英雄一飘银须说道:“莲花湖英雄豪杰,都是朋友,连伤二命,为何不听老夫之话?”孟金龙答道:“三大爷,小小子贾明告诉我啦,一个也不留,见一个打死一个。”胜爷说道:“不许听贾明之话,再要伤人,老夫不许。” 

韩秀令字旗一晃,说道:“若像柳家弟兄,不要临敌。英雄不尽愚义。”水八寨大寨主铁棍无敌将朱甘棠、二寨主神抓将张林,黑白二英雄。神抓将张林白素素的脸面,紫灰色的短靠,身材不足六尺,手使五钩如意亮银抓;朱甘棠身高七尺,黑脸面,黑中发亮,猛勇非常,掌中虎尾三节镇铁棍,两膀一晃有四五百斤膂力,莲花湖的打手。二人并肩上了小船,小船距离大战船不足一丈,朱甘棠说道:“张贤弟,你给我观敌助阵。”一飘身躯,纵上大船,一晃虎尾三节棍,金龙问道:“你叫什么呀?”朱甘棠答道:“愚下水八寨大寨主朱甘棠是也。”神镖将胜三爷又叫道:“金龙!莲花湖俱都是朋友,以武会友,点到而已,不许伤人。”孟金龙答道:“知道啦,三大爷。”语毕,将降魔杵插在背后,叫道:“棠儿,拿棍向头上打,要躲你就是匹夫。”朱甘棠纵身形抖虎尾三节棍向金龙头上砸去,胜爷一怔,心中暗道:“金钟罩闭不住虎尾三节棍。”大英雄孟金龙眼看着虎尾三节棍到了脑门,傻英雄说道:“金钟罩闭不了这个家伙。”向下一下腰,矬下有二尺多去,一伸左手,将棍梢子掳住,连人带棍俱都提起,说道:“你看这条腿。”一腿踢去,踢在朱甘棠软肋梢上,震动了五腑六脏,一松手将朱甘棠摔在船上。朱甘棠咬着牙,就地十八滚,燕青十八翻,在东南角一声跳下水去。神抓将张林,一见朱甘棠落水,纵身形跃上船去,报了名姓,亮出五钩如意亮银抓,六尺六寸亮银链子,一摔手向傻英雄而来。傻英雄一笑:“小抓将啊。要跟我的抓比较,你是孙子辈。”张林说道:“你算什么人物?张口骂街。”一抖五钩如意神抓,奔傻英雄面门抓去。孟金龙伸虎爪一抓,说道:“小子,迎面抓啊?”张林未等孟金龙将抓抓住,又向左肩头抓去。孟金龙说道:“左穿花呀?”又用虎爪抓五钩如意抓。张林乃是久临大敌之人,岂容他将抓抓去?黑狗钻裆,又奔下身抓去。孟英雄闪身躯仍用虎爪去抓,张林的抓也抓不着孟金龙,孟金龙也得不着张林的抓。胜爷背后贾明说道:“大小子有勇无谋,终无大用。怎活那么大个子?生生世界上无用,他也抓不着你,你也得不着抓。你是金钟罩,抓一下子怕什么?抓上你,你就得着抓。怎么活着来呢?”神抓将张林也听不出贾明说的是什么,孟金龙可听明白了,伸出来大腿,说道:“别抓大腿呀,别抓大腿呀。”列位,他伸出大腿不叫人家抓,岂有此理呢?神抓将一抖五钩如意抓,又奔孟金龙大腿抓去,正抓在裤子上。这一抓上,可就撤不回去抓啦,孟金龙伸手将抓得住,说道:“小子,将抓拿过来吧。”神抓将张林岂舍得家伙呢?孟金龙一用力,神抓将张林身形可就站不住了,再想撒手也来不及啦,竟将张林举起六尺余高。张林赶紧一甩手腕,皮套将手背上的肉皮捋下,鲜血淋漓,奔命的逃跑,跑到南船帮,跳下水去。孟金龙道:“三大爷,怎么得活的?小崩豆跳下水去啦。”神抓将张林借水遁逃回韩秀采莲大船,张林此时疼得直咧嘴。韩秀叫道:“张寨主快去敷上药调治!想不到连输四阵,死的死伤的伤。”大英雄暗中埋怨林士佩,英雄惟有牙落了咽在腹中,胳膊折在袖内而已。自己暗道:“人家胜老者闯入重围,恭而敬之,以仁义待人,我当时欲与胜老者相和,你言说胜老者只背后七人,除去胜老者俱是学而未成之辈,不足忧虑,谁知船舱内藏着如此的人物?凭我韩秀,若与胜老者和平办理,两全其美,你言说胜英孤掌难鸣,想不到连败四阵。”韩秀此时愈思想,心中愈不好过,大有悔意。

林士佩蛊惑之事,皆因为萧银龙来到莲花湖,林士佩得施其蛊惑之伎俩。其实银龙来到莲花湖,并不是另有作用,皆因为在台湾,侠客献宝刀解重围后,银龙与三太不忍相离,欲同三太同到大清国。萧三侠只此一子,岂能远离?遂将萧银龙拦阻,萧银龙当时未能与三太同到大清国。后来银龙终日与父要求,非上大清国不可,昼夜思念三太等,累次央求老太太。孩子磨母亲乃世上常有之事,银龙每逢吃饭的时候,都举着碗叫黄三哥,日子长了,老太太恐怕银龙想三太成病,遂对萧三侠说道:“你看银龙终日思想三太,将来若是想出病来,如何是好?不如叫他到大清国一趟。”萧三侠遂说道:“若叫银龙去大清国,我还有一件心事。前者我去过莲花湖,拜望于丰恒老寨主,我二人在酒席上叙起家常,于老寨主说道:‘萧三哥,你移居在台湾多年,未请教三哥有几位令郎?’我遂告诉于老寨主道:‘就有一个犬子,今年才十一岁。我跟你嫂嫂很放心不下,此子长的女相,瓜子脸,细弯眉,元宝耳。念书可称得起过目成诵;武学的功夫,传教两三回,永远不忘,无论什么一看就会。我跟你嫂嫂恐怕此子才高命短。’于贤弟说道:‘我嫂嫂吃斋念佛,哥哥你行侠作义,积福积寿积儿女,绝没有短命之理,不用兄嫂放心不下,养儿女是父母的德行。三哥,我的贤侄叫什么名字呢?’我遂告诉于贤弟:‘此子乳名叫银龙,众乡亲送给的外号赛北观音萧银龙。’我又问道:‘贤弟,你有几位令郎?’咱盟弟说道:‘我实不如哥哥您哪,我只有两个侄子,我哥嫂已经弃世。我哥嫂临死时嘱咐我,将来承继我膝下一子,一子与我哥嫂扛幡架灵。’我遂答道:‘贤弟说的那里话来?侄儿何异亲生?两个女儿将来出了阁,姑爷有半子之劳,也可娱乐晚年。’于贤弟遂将姑娘叫到桌前。大姑娘稳重庄严,向我道了一个万福,我给了姑娘一锭银子,说道:‘我是穷盟伯,这一锭银子留你买点心吃吧。’大姑娘又道了谢,回归东屋里了。二姑娘又过来拜见我,我一看二姑娘年在十二三岁,面上不施脂粉,姿容秀丽,稳重端庄,也道了一个万福,我问道:‘二侄女叫何名字?’二侄女答道:‘我叫银凤。’我喝着酒可就乐了,于贤弟问道:‘三哥您乐什么?’我答道:‘你小侄叫银龙,令嫒叫银凤,此二人一龙一凤。’于贤弟遂说道:‘我有两句话,可难以启齿,求三哥原谅。’我遂说道:‘贤弟,有话讲在当面,何须客气?’于贤弟说道:‘我有心与兄结为秦晋之好,但是我出身太低。’我说道:‘好汉不言出身低,身贫不言曾祖贵。何必客气?贤弟此言,正合吾意,咱弟兄就此换杯。我可没带定礼。’于贤弟说道:‘咱们是一言为定,候至三年二年,咱再过大礼不迟。’因此我在莲花湖又多住了几天,才回的台湾,我也跟安人提过几次。这孩子一心要上大清国去,乘此六月,湖海江河之水涨发,坐船甚便,由台湾奔福建,由福建奔浙江,由浙江奔苏杭,至清江湖口到莲花湖,叫于贤弟也看看咱孩儿的品貌和聪明。叫他在莲花湖住几日,莲花湖离镖局子几十里地,叫于贤弟遣人将孩儿再送到镖局子,便中再将定礼带回来。” 

您道,老俩口子说话,少侠在窗外听着呢。心中暗说:“允许我上大清国,可先叫我上莲花湖看媳妇去。我也遵父母之命,我到莲花湖先拢岸,然后我再行上镖局子。”那知道小侠客到了莲花湖,竟惹出了一场是非。老两口子说着话,遂叫婆子去唤少爷。少爷萧银龙闻听,假装由后院向前院跑,婆子一出房门,正迎着少爷,将少爷唤至居内,三侠遂对少爷说道:“你欲去大清国,必须叫老家人萧福跟你同去。你可以先到莲花湖你于叔父那里住上几天,于叔父与胜三大爷也是磕头弟兄,在那住上几天,再叫于叔父遣人将你送到镖局子。”少爷点头答道:“谨遵天伦之命。孩儿打算明天早晨起程。”萧三侠又说道:“老家人与我共患难多年,你可不许以仆人相待。老家人忠心耿耿,你必须言听计从。”萧三侠当日遂派了十名水手,连老家人共合十二人,一只大船,第二日遂由台湾起身,直奔大清国。少爷临行之时,老安人放心不下,萧三侠说道:“银龙,你此去必须诸事小心,不可招惹是非,以免你母放心不下。”语毕,将金背折铁宝刀由墙上摘下,遂说道:“为父数十年创业,全凭此刀。今将宝物交于你手。千万谨慎,切记切记。”少爷答道:“只要有孩儿命在,就失不了宝刀。”萧三侠一听银龙说话不祥,有心再将宝刀要回,又恐怕少侠心中难过。安人与婆子等俱都嘱咐少爷小心谨慎。少侠诺诺连声叫道:“母亲放心,孩儿记下了。”安人又说道:“银龙,你若在大清国日期多了,有顺便之人,可千万与为娘带信,以免为娘挂念。”母子分别,银龙与家人上船,真是风顺船快如马。

这日正向前而走,大江中有一道山,十数里之山洞。水手一见十几里之山洞,俱都害怕。老家人说道:“从此处奔大清国,路途甚近,若是没走过此路的,可不敢走,我与员外向来上大清国都由此路经过。”正行走间,忽听水声滔滔,水手齐心努力,将船闯进清江湖口。进了清江湖口半里多地,风平浪静。老家人叫道:“少爷!您久欲上大清国,咱此时已经到了莲花湖啦。”少爷出了大舱,站在船头,一看莲花湖山青水秀,山上悬旗吊斗,山下绿水清流,荷花鲜色,有水竹,有稻田,有江苇,青红满目,景致异常好看。少爷看得心旷神怡,不由得赞美说道:“莲花湖占山为王,胜似督府提镇。若将船拢在山坡,游玩这样真山真水,也倒是真有兴趣。”少爷遂叫道:“老管家!咱暂将船拢岸,我欲游山望景如何?”水手将船拢到山坡,少爷带好兵刃暗器,披上大氅,老家人说道:“您可千万留神,倘若遇见查山之人,恐其不便。”银龙说道:“此事无妨。”少爷梳着抓髻,挎着宝刀,自己嫌不好看,遂将宝刀插在背后,这才下了大船。老家人说道:“老奴跟随少爷游玩如何?”少爷说道:“您腿脚迟慢,还是我自己去倒方便。”少爷自己顺步走到树木交杂之处,青草萋萋,少爷行走之处,都用粉石在树上画好暗记。银龙游得甚是高兴,山风一吹,甚是清凉。忽听有妇女喊嚷之声:“拿呀!拿呀!”少爷一听,心中甚为纳闷:“莲花湖后山,何以有妇女之行踪呢?”少爷转过一个山环,向西一看,有七八个婆子丫环,各执兵刃,俱都绢帕绷头,围着一只野兽。银龙一看,并不知此兽叫什么名儿,只见一身黑毛,长五尺有余,银龙自幼惯走围场,在台湾没见过此物。萧家镇的人二百多家,全都以打猎为生,萧银龙在六七岁上,冬天萧三侠带领本村的众猎人,年年放火焚林,银龙对于各样飞禽走兽见过无数,就是没看见过这种野兽。丫环婆子枪刀齐上,也就是剁下几根黑毛来。银龙偶然想起此兽,常闻人言有一种狗熊,此物能与虎斗,变戏法的将此物牙打落,将爪用火烙了,故能驯顺。此物专与虎斗,虎若是败了就走,这狗熊他不走,他仍在山坡等候。丫环婆子围绕着狗熊,那狗熊横冲竖撞。又听一婆子说道:“二姑娘快来吧。”就听那姑娘说道:“你们都是废物,若遇着虎应当怎办?那还不吓死呢?”银龙扭项向北观看,只见此女子银灰绢帕包头,银灰汗巾扎腰,外罩银灰斗篷,金莲窄小,银灰缎子软底鞋,在旁立着素袍亮银枪。伸手脱下斗篷,搭在松树枝上,伸玉腕将枪提起,由北向南奔黑熊而去。丫环婆子向两旁一闪,黑熊叫丫环婆子打得向前一撞,前爪绷,后脚蹬,姑娘亮银枪奔熊项上刺去,刺下一缕黑毛,黑熊两条前腿奔姑娘扑去,姑娘用枪杆照定黑熊后腿打去;黑熊又奔姑娘扑去,姑娘甩枪向熊头上砸去;黑熊向上一蹿,枪杆正打在黑熊脖颈之上。婆子在旁喊道:“咱们走吧,此物皮粗肉厚,打不了的。常言说得却好,为人不跟畜类生气。”姑娘用枪照定黑熊头上刺了一枪,向后倒退。先是人赶熊,到了此时黑熊赶人,有一丫环十三四岁,金莲窄小,走得慢点,黑熊向上一扑,将丫环左臂咬住。丫环哭叫:“众位姐姐婶子大娘救命!”内中有一个大脚的婆子,掌中一口大朴刀,照着黑熊头上一连就是三刀,熊头略微见点血迹。此时黑熊又奔大脚婆子扑来,那婆子撒腿就跑,黑熊在后面追赶不舍。正走在山坡下,银龙在山坡上看的真真切切,心中暗想:我可不当出头,我是出外的人,再说他们又是妇女们。又一思想,丫环、婆子又要被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今年才十四岁,还有什么嫌疑吗?思索至此,少爷是侠肝合义胆,遂将大氅脱下,拧成绳向腰间一围,一声呐喊:“黑熊不要伤人,少爷在此!”黑熊由南向北追人,银龙由山坡东面过来,正将黑熊挡住。伸手揠宝刀,无奈刀长抽不出来,抽出半尺有余,仍然又将折铁宝刀还鞘,由绣花囊中取出毒药亮银叉。说时迟,那时快,一丈二的绒绳,六尺的银练子,套好了挽手藏在背后。黑熊前腿一绷,后腿一蹬,饿虎扑食,直奔少爷扑来。少爷双手背着,抖手放出双叉,照定黑熊双睛打去,将叉抖回,摘下双叉,向绣花囊中而装。当时少爷也是忙啦,装在绣花囊内一只,那一只只将叉翅装入一个,翻手由背后撤出金背折铁宝刀,照定黑熊脖颈剁去,只听哧的一声,将黑熊剁为两段。少爷向外纵身,抬腿用靴底擦刀,将宝刀擦毕,向背后插刀时,一歪身躯,绣花囊中的叉掉落尘埃。少爷也是斩了黑熊高兴,亮银叉落地并未留神,转身向南而去,又向东走去,不见少爷形影。

北面上姑娘与丫环看少爷失落了一宗暗器,男女授受不亲,不好明说告诉人家。丫环将叉拾起,叫道:“姑娘,您看这宗暗器真好看!拿到后寨,咱们练去吧。”姑娘说道:“人家男子的物件,咱们不能要。”丫环说道:“您要吧。”姑娘说道:“我不要。”丫环说着话,将叉装在姑娘兜囊之内。且说小侠客低头一看,亮银叉丢了一只,想起方才斩熊向背后插刀时,许是掉在那里。小侠客复又返回原路寻找亮银叉。姑娘见少爷萧银龙走来,遂对丫环说道:“你快将那亮银叉给人家送去吧。”丫环说道:“您怎么不给人家送去呢?”姑娘说道:“我是个姑娘,焉能在山内跟外来男子说话呢?”丫环说道:“您是姑娘,我也是姑娘。”说着话转身走去。姑娘无法,将叉由兜囊中掏出,影着身子递叉,小侠客用手提着大氅接叉。姑娘背着脸举着叉,说道:“你哪,接叉。”小侠客说道:“你就松手吧。”姑娘一松手,将叉扔在尘埃。姑娘站在下山坡,银叉向下滚,正滚在姑娘脚面上。银龙一看窄小的金莲,银灰缎子小鞋,上绣万字不到头。小侠客心中暗道:“姑娘你走,我好拾叉啊。”姑娘心里的意思,打算小侠客拾起叉来,姑娘好走。正在此时,忽由树林中纵出一人,说道:“你们俩人好约会?别将我忘了。”小侠客此时可就顾不得嫌疑啦,由姑娘脚面上将亮银叉拾起,转身走去。恶淫贼见小侠客走开,对姑娘说道:“那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你怎么单看上他了呢?”姑娘说道:“我不认识他,你不要胡说。”淫贼说道:“你不认识他,你为何叫他摸你的手,摸你的脚?我都看见啦,姑娘你不用害羞。”姑娘说道:“恶贼趁早走去,别找无趣。我是莲花湖于丰恒老寨主的二姑娘。”淫贼说道:“我不是莲花湖的人,我是来给朋友办事来啦。你若从了我,我必秘密不言,要什么样的首饰衣服都有。”说话伸手要持姑娘玉腕,姑娘向后退着,甩了斗篷,提起亮银枪,照定贼人当心就刺。贼人说道:“啊,姑娘凸盘啦?就爱小孩,他也得明白人事啊。”贼人一甩大氅,亮出戥窠皮。戥窠皮这宗刀是圆顶的,没有尖,无论什么家伙,都不容易捋刀。姑娘因打熊身体已经乏了,见贼人接架相迎,恐其不是贼人的敌手,虚晃一枪向北而跑。姑娘一上了北山坡,脚底下一滑,摔倒尘埃。淫贼打算调戏姑娘,并没有跟姑娘动手的心,戥窠皮还鞘,伸手奔姑娘而去,意欲将姑娘抱起调情,忽听脑后有金刃劈风的声音,贼人向南一闪。原来,萧银龙在山环内看见贼人调戏姑娘,小侠客以为是湖寨的姑娘,必不是好人。后来一看姑娘与贼人动手,小侠客这才明白贼人是调戏姑娘,赶奔进前,向贼人脑后劈去。贼人闻听金刃劈风的声音,面朝东南横着往外一纵。此时小侠客的刀劈空,姑娘在地下躺着,小侠客这一刀若落下去,必将姑娘砍为两段,小侠客此时收招不住,惟有向前探身,这一探身躯,向前走了两步,就从姑娘身上迈过去。姑娘站起身躯,斗篷也顾不得拾啦,亮银枪也不要了,蓬头散发跑去,直奔寨中去了。贼人说道:“小孩,你将穿灰的姑娘霸占了,你是色欲薰心。”少爷说道:“胡说!我并不认识这位姑娘。你是干什么的?”贼人说道:“我姓张名德寿,绰号人称玉面小银蝶。我是到莲花湖拜望朋友的。”贼人说道:“你是干什么的?”少爷说道:“我是游山玩景的。”贼人亮兵刃向前就剁,少爷金背折铁宝刀接架相还。恶贼心中说道:“小孩怎么使这大的朴刀呢?我有心与他久战,恐怕姑娘走远了。”此时贼人的戥窠皮一碰少爷的金背折铁宝刀,二刃向一块一碰,火光冒出多高。各跳出圈子外看自己的兵刃,金背折铁宝刀并无伤损,贼人戥窠皮碰了一指宽的一个裂纹。贼人此时假装败了,向东跑去,贼人并不是落败,还是追赶姑娘的心胜。少爷一看,贼人向正东而逃,少爷心中暗道:“贼人必然还是追赶姑娘。”小侠客遂在后面紧紧追赶淫贼,贼人回头观看,小孩在后面追赶,贼人将戥窠皮交于左手,右手暗暗由兜囊中登镖,故意的跑得慢啦。少爷追至贼人背后约有一丈来远,贼人一反臂,就听哗啦一声响,鲜血淋漓。原来少爷早看出贼人暗中登镖,少爷在后面将宝刀交于左手,摘下亮银叉,及至贼人切近之时,贼人方一反臂,少爷抖手一叉,正叉在贼人左肩头上,三个大窟窿。贼人就觉着好似火烧的一般,心中发麻。列位,贼人的镖可并没撒手,反受了毒药叉,贼人此时色心全无,向南而逃,赶紧由兜囊中掏出一粒止毒丸放在口中嚼了。少爷在后面并不追赶,心中暗道:“你就是吃药哇,你就是有仙丹也不成。三日准得毒气归心而死。”贼人跑到莲花湖寨内,自己又敷上了止疼散。少爷以为贼人没有活路,哪知道贼人专用毒药暗器,将药敷上,当时止住了疼痛麻木。

且说小侠客抬头一看,天光将晚,自己说道:“我净顾与贼人动手,天光到有此时,岂不叫老家人放心不下?”少爷心思至此,遂由原路而归。老家人萧福正在山头张望,见少爷回来,问道:“少爷,为何去了半天才回来?叫老奴好不放心。”少爷答道:“莲花湖的山景真好,我只顾看景致啦,可就耽误工夫了。”老家人萧福说道:“少爷游山的工夫,我们打了六七条金色鲤鱼,给少爷做好饭多时了。”说着话主仆上船,老家人说道:“咱的船就在此处下锚吧。”少爷说道:“不能在此下锚。方才咱来的时候,由此向西去,有一片荷花江苇,那儿的景致极好,咱将船在那里拢岸。”老家人遂吩咐水手将船靠到水竹江苇之处,真是又清雅,又凉爽。少爷叫道:“老管家的,将船头向南,船尾向北,下了底锚,我在船上喝酒。”老管家的又给少爷铺好凉席,又将蚊帐支起,茶桌竹椅子俱都摆好,擦抹桌案,摆好了小菜,将酒热好,菜蔬上齐。老家人给少爷斟好了一杯酒,少爷喜悦,赏月观花,看竹饮酒。少爷饮酒想起没酒的事,心中想起莲花湖的姑娘,又稳重又端庄,莲花湖山大王的姑娘真有这样的人品。少爷想到这里,自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父言说于老寨主之次女许与我萧银龙为妻,于老寨主之次女若有此女之品貌端庄稳重,我萧银龙也不枉人生一世。”自己又笑道:“别胡思乱想,喝酒喝酒。”嘴里虽然是这么说,心中仍想在山内几乎将姑娘腰断两节,由姑娘身上迈过去的事。此时老家人站在少爷身旁叫道:“少爷!这一瓶酒不少啦,您还喝吗?”少爷说道:“你岂不闻人生朝露,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寸金失去还能觅,光阴过去何处寻?老管家您再给我热一瓶酒来。天也不早啦,您也该休息去了。”老管家无法,又给少爷热上一瓶酒,把蒸食端上两碟,老家人遂安歇去了。少爷杯杯净,盏盏干,背后折铁宝刀背着觉着甚重,遂取下放在桌上。喝完酒,吃了几个蒸食,站起身形,觉着腹内发热,遂伏几而卧。似睡非睡之时,就觉着左颊微疼,好似有人用手掐的一般,遂招呼水手家人,又听船舱内的人沉睡不醒,少爷见众人不醒,可就不招呼了。又一转想,左颊疼痛,必是有邪魔来扰。思索至此,自己又说道:“我父折铁宝刀能避邪,绝没有妖魔鬼怪之事。”正在此时,抬头一看,折铁宝刀踪迹不见,少爷吓得三魂皆冒。定了定神,心中暗想:这一定是莲花湖的贼人前来盗我的宝刀。我白天在莲花湖后山斩熊救姑娘,与淫贼动手,有人看见我的宝刀啦。既然是丢了,我喊叫也是白费,更栽筋斗。少爷寻思至此,复又伏在桌子上窃看湖水,就见船近水花一转,上来一个小孩,年在十三四岁,背后背着这口金背折铁宝刀,伸手奔萧银龙左颊,又要掐萧银龙的嘴巴子。萧银龙心中明白,方才我左颊疼痛,一定是这孩子的把戏。这回他掐我,我将他抓住,拿着才算贼呢。他仍然眯着双眼,假装没看见,那小孩的手看看伸到银龙左颊,银龙一伸右手,向那小孩手腕上捋去,遂大声喊道:“哪里跑!”您道,水衣水靠是滑的,萧银龙一伸手未曾捋住,只见那小孩“噗咚”一声,跃入水中,泼风踏浪奔南边竹林而去。萧银龙心中暗说:“只要看着你,你就跑不了。”银龙一拍船板,叫道:“老管家,有贼了!我去追贼。”语毕,下水追去。只见那小孩奔竹林近处,银龙心中暗想,竹子有四五寸粗,一根挨着一根,他决钻不进去。哪知道小孩来到竹子前,双手一分竹子,进了竹林。银龙心中纳闷:竹子一根挨着一根,他怎么进去的呢?来到竹林前一看,原来里边有一条水道,二尺多宽。银龙打算也由这水道去追,又恐怕这条水道中有埋伏,遂由竹林旁边,绕道迎头去追。来到北口一看,白汪汪一片大水,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了。

银龙心中暗想:我将宝刀失去,我绝不能回家,豁出我这条命去,我去旱寨去寻此贼。凫到山下,将身上水摔了摔,奔山里走去。走出不远,就见前面有一片松林,少爷就听松林外有人说道:“这孩子的刀可真有点来历,将我戥窠皮损坏。小冤家这一叉叉了我三个窟窿。”又一人说道:“你太不对啦,兔儿不吃窝边草。莲花湖的姑娘还有外人吗?”少爷以为宝刀必是此人得去啦,出了树林,够奔这三人面前叫道:“山贼快献金背折铁宝刀!”张德寿一看少爷,分外红眼,说道:“你要什么刀?”少爷说道:“金背折铁宝刀。”张德寿说道:“你要赢了张寨主,什么刀都有。”此时柳玉春亮出鬼头刀,张德寿亮出戥窠皮,崔通亮出朴刀,小侠客亮出判官双笔,与三寇在树林前动手,摘戳撕捋,接架相还。张德寿一撤刀,纵出圈子外,口中叫道:“二位兄长别动手啦。”复又叫道:“小冤家,咱们别在此处动手啦,咱们找一个宽阔之地,单打独斗,你若是赢了张寨主,可就有你的刀。”说罢此话,张德寿遂奔西南而去。小侠客说道:“龙潭虎穴,你家少爷也不惧。”跟随三寇奔西南而来,出去半里多地,只见前面有一片菜园子,有一二百畦菜,可是空畦,并没种着菜,畦内青草长得约有一寸多高,有人走的鞋底印,马踏的蹄印。张德寿来到菜园前与萧银龙又动手,二人战了五六个回合,张德寿被小侠客点了一笔,张德寿败阵而逃。萧银龙在后面紧紧的跟随,张德寿跑过了一个菜畦,假意摔倒。张德寿由第一个菜畦背上,假装绊了腿啦,向前用力一扑,就扑到第三个菜畦去了。小侠客不知是计,在后面追赶,及至到了第二个菜畦,只听咚的一声,落在陷坑,扔了双笔,将眼一闭。一丈六尺的深坑,坑底满铺石灰,少爷紧闭双睛。上面张德寿一看,哈哈一阵冷笑,叫道:“崔贤弟!柳贤弟!还不将小冤家用飞抓搭上来。”崔通不言不语,也不动手,柳玉春由腰中摸出飞抓,将少爷英雄带抓住,二人用力将少爷提出坑来,寒鸭凫水,四马倒攒蹄,将少爷捆好。张德寿说道:“我与小冤家仇深似海,煮熟的鸭子他给弄飞啦。”恶狠狠举起手中兵刃就要往下落。小英雄话未出口,心中暗想:悔不听父母之言。由家中起身之时,父母告诉我先拜见五十二寨老寨主,明是拜望盟叔,暗是拜望岳父。若先到在那里,焉有此祸?只为游山观景,多管闲事,夜间在船上失去金背折铁宝刀,不想又身逢绝地。少爷思索至此,遂杏眼一闭,等死而已。列位,张德寿刀落之时,被崔通用手将腕子托住,说道:“你知道秦尤与韩秀寨主因为什么割袍断义,断桌一角吗?皆因为秦尤盗来国宝意欲奉送韩寨主,韩寨主不要,秦尤面上不挂,竞绝交而去。韩秀为人只是公正自居,无论什么高朋贵友,不许破坏他的山规。你若是在莲花湖杀人,韩秀岂能轻饶?”正在说话之际,来了查山的喽卒,叫道:“众位在此何干?”打开火折一照,原来捆着一个小孩,张德寿举刀欲杀,崔通拦阻不让杀。喽卒说道:“莲花湖不许杀人。这个少年是干什么的?”张德寿无言可答,顺口说道:“他是探莲花湖的。”喽卒说道:“若是探莲花湖的,将他搭到大寨,交与寨主发落。在此杀人,我们担待不起。”张德寿无法,遂将刀还入了鞘内,喽卒用杠子将少爷搭起,直奔中平大寨而来。

来至大寨前将少爷由杠子上向下一捋,将少爷摔在平地,少爷恐怕摔了桃花脸,将头向上一扬。旁边一个头目说道:“你们何必故意摔他?慢慢放在地下多好。若是摔破脸面,叫寨主看见,岂不被申斥?莲花湖的规矩,拿着人不许伤损,你们怎么更不知道守规矩了?”语毕,喽卒头目走到韩秀座前,单腿打千,说道:“现有张寨主、柳寨主、崔寨主,三位寨主拿一个探莲花湖的。”韩秀问道:“怎样拿住的?”张德寿答道:“在菜畦前动手,将他引到陷坑,落在陷坑之内拿获。”今日乃是山中喽卒头目比武之日,大家正在大寨比武。韩秀说道:“大家不要比赛了,将他足下绑绳挑开,不准动他身上的东西。”喽卒头目将少爷的判官笔仍然插在背后,打开足下绑绳,又给少爷将身上灰尘掸净,露出了本来面目:五色线网子绷头,面似桃花,荷花色短靠,玫瑰紫的绒绳十字绊,荷花色的裤子,福字履缎镶缎鞋,一看好似女相,年在十四五岁。这位喽卒头目姓崔行三,在此山多年,人极正大光明,一看少爷萧银龙如此美貌,心中暗想:张德寿、柳玉春二人最下贱不过,这是由哪儿弄来的小学生?崔头目思索至此,遂叫道:“学生,你见了我们总辖寨主,不要害怕。你别看刀枪剑戟好似树林,可并不伤人。你是干什么来的,只管说实话,总辖寨主不能责备你。”萧银龙点头说道:“多承长者美意。”跟随崔头目迈步进了中平大寨。少爷杏子眼一转,向东廊下观看,只见十六个大栅栏,每一个栅栏有一间屋子大,上面悬着黑地金字匾,匾上头均有三个小字(前八寨),三个大字(第一寨、第二寨、第三寨、第四寨、第五寨、第六寨、第七寨、第八寨),八块大匾。再看西面十六个栅栏,是旱八寨,第一寨至第八寨。向南一看,东面上四个栅栏,西面上四个栅栏,乃是中平八寨,正当中挂着一架座钟,名叫聚众钟,有水缸大小,莲花湖若有大事,一敲此钟,合山寨主俱到。再向北看,有一人独坐金交椅,荷花色老虎帽,正当中荷花一朵,身披桂州绸坐氅,那张脸面真好似荷花放蕊一般,剑眉朗目,三山得称,背后背着亮银双刀,此人乃万丈翻波浪韩秀是也。在韩秀身背后站着四个大汉,左边两个大汉,怀抱八楞亮金锤,八楞亮银锤;右边两个大汉,怀抱八楞青铜锤,八楞镔铁锤。在韩秀桌前两张金交椅,左边坐定一位老者,白面长髯,背后背折铁宝刀,乃是韩秀之叔,宝刀将韩殿魁;右边金交椅上坐的是震八方林士佩,背后十二颗镖枪,相衬烈火苗,绣花囊内别定三双点穴镢,在一旁龙头凤尾架子上,戳着六十二斤半重的狼牙钻。聚义厅下站立四十八位削刀手,韩秀佯装不理的样子,连头都不抬。削刀手说道:“小孩给总辖寨主爷跪下。”萧银龙佯作未闻,削刀手又喊道:“你聋啊!怎么装听不见?”韩秀说道:“你等不要大呼小叫。”萧银龙观看韩秀,韩秀观看萧银龙,猛一看好似姑娘的样子,细看原来是一个小学生。韩秀心中暗说:这一小孩,男长女相,好似陈塘关的三太子。韩秀遂问道:“小童子姓什名谁,因何至此?”萧银龙答道:“我乃无名氏。被你们拿获,何必多问?杀剐存留,任凭于你。”韩秀说道:“原来是少姓无名的小孩子。将绑绳松开。”韩秀口中可说解开绑绳,并没有人给解绳。少爷桃花脸一红,说道:“少爷名姓资重格高,你这是用话挤兑我。你家少爷姓萧名叫银龙。子不言父名,吾之家严震三江萧。”韩秀一怔,问道:“胜英是你何人?”萧银龙答道:“胜三爷与我天伦八拜结交,他老人家是我胜三伯父。”韩秀闻听说道:“不问可知,你是胜英所使。胜英前者探莲花湖,我曾率众追赶,他渡过漩涡之水,我不欲结仇,未曾穷追。你既是萧杰之子,胜英之盟侄,你就该跪倒求饶,本寨主有恻隐之心,不伤你的性命。”银龙说道:“久闻你是精明强干之人,原来闻名不如见面,连一句知道羞耻的话都不会说。你们本是一群贼,少爷乃是侠义之子,焉能跪你们贼人?像你们莲花湖之人,寨主、喽卒之名,不过比贼好听点。你们本来是抢劫之徒,若能抢富人济贫人,那还算有点良心,像你们这群贼,就知道肥己的,都不是好人,贼父、贼母、贼子、贼孙、贼妻。”少爷这几句话,说得群贼大怒。韩秀桃花脸通红,说道:“小乳子嘴尖舌巧,绿林道不得一样。岂不闻高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寒门生贵子,茅屋出公卿;盐车困良骥,深潭隐蛟龙;沙子里边澄黄金,绿林道中出英雄。本寨主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财色分明。小娃娃口出不逊,你说绿林身价轻,我能宰活人,我一句话将你剁成肉泥。”少爷闻听,微然冷笑,遂说道:“韩秀,少爷若有半字哼哈,不是萧门之后。你要是敢伤了少爷,此处离镖局子几十里地,我胜三伯父如要知道,必然杀到莲花湖,将众贼杀得干干净净。少爷那时虽死在九泉下,也心平气和。量你们不敢伤少爷。”总辖寨主韩秀闹得骑虎难下,说道:“乳臭小儿,竟敢开口伤人。”遂吩咐道:“群寨主亮家伙,将此子乱刃分尸!”少爷冷笑两声,叫道:“韩秀!你看少爷脸面改色没有?你空有韩小帅之名,不晓得用兵之策。你是贤愚不分,不称韩小帅三个字。闻名不如见面,你完全是山大王野蛮脾气,何足为英雄?”韩秀一看少爷坦然自若,谈笑如常,遂叫道:“众寨主且停刀枪!”又叫道:“娃娃,你说我人多势重,我将你放开,咱俩递递手如何?”少爷说道:“灭高人有罪,递手我不是你的敌手。”韩秀说道:“咱俩作篇文章如何?”少爷说道:“作文章,我没有才学。”韩秀说道:“为何你说寨主不称韩小帅,不晓得用兵之策呢?”少爷说道:“你本来少才无智,不分贤愚好歹。十三省总镖局什么人才都有,怎么就单用少爷探莲花湖呢?少爷本是游莲花湖来的,现在山外有船为凭。少爷游湖观景,多贪了几杯酒,你们山里贼人看见少爷金背折铁宝刀,将少爷的宝刀偷来啦。”韩秀问道:“你那宝刀什么样?”银龙答道:“我那宝刀乃是金背折铁,刀柄上有字:震三江萧。”韩秀吩咐查山寨主,赶紧到各寨查看,若隐匿不献,当时号令斩首不贷。查山喽卒到各寨查找宝刀,四十寨俱都未见此刀。莲花湖的规矩,无论谁得着东西,都得交到总寨,不许隐藏。韩秀问林士佩道:“此事应当怎样办理?”林士佩欲要公报私仇,遂答道:“这孩子杀也杀不得,放也放不得。”韩秀问道: “如何办呢?”林士佩说道:“他若不是探莲花湖来的,将他杀了,叫人谈论起来,莲花湖寨主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若是放了,他要真是探莲花湖来的,莲花湖的事叫他探去一半去。依我之意,将他暂且幽囚起来,若是胜英打发他来的,三日内必有动静。”林、韩二人商议完毕,遂将少爷下在梅花亭下水牢之内,外人无论有多少人也找不着。韩秀遂说道:“林大哥与朱大哥朱甘棠大寨主辛苦一趟吧。”林士佩站起身躯,手中执定六十二斤半的狼牙钻,朱甘棠执定水叉,林士佩一拍少爷的肩膀:“有一个幽雅的地方,你歇息歇息去吧。你是走着去,还是用绳捆上搭着去呢?按说你是侠客的儿子,不用费事。”少爷说道:“凭少爷还用你们搭着吗?龙潭虎穴,少爷也不惧,少爷有几句话,总得说完了。”林士佩说道:“有什么话你说吧。”少爷说道:“我好比猛虎离山被犬欺,蛟龙出水被虾戏。得时狸猫雄似虎,退毛的凤凰不如鸡。可恨可恼我那心慈面软的胜伯父,三月间莲花峪南北英雄会,反臂转环八卦刀,那时节反臂转环八卦刀,要将林士佩一刀杀死,焉有后患?”林士佩一听,心中暗说:“就败与胜英一次,他都说出来了。”羞恼变成怒,摘钻头,立钻纂,按三尖二刃的大砍刀,照定少爷脖颈砍去。少爷面不更色说道:“这都是我伯父爷给我们后人遗留后患。”林士佩狼牙钻向下一落,就听噗的一声。原来,林士佩将钻扬起,宝刀将韩殿魁,一把将林士佩的腕子托住说道:“慢动手,先将他押在水牢,等候胜英探山,再作道理。此时若伤了孩子的性命,岂不弄得真假难明?”朱甘棠执定水叉在前,少爷萧银龙在后,林士佩手擎狼牙钻在少爷背后跟随,真是小人得志不让人,押着少爷奔水师营而来。

少爷一看,水面船桅雅赛高粱地一般,朱甘棠由兜囊中取出呼啸吹了三声,水师营的喽卒由战船下来,叫道:“大寨主有何吩咐?”朱甘棠说道:“现在拿住了探莲花湖的奸细,押往水牢,你撑两只小船来。”少爷由旱寨奔水寨,下山坡倒缚着二臂,少爷纵身形上了小船,众喽卒如狼似虎,开船够奔西南。银龙心中暗道:“既然被获,只可任这群贼蹂躏而已。”不表银龙心中乱想,再说两只小船奔西南出去约有有一里余地,见正当中有座凉亭,座西向东,南面是栏杆,北面也是栏杆,西面是石墙,东面是石头门。朱甘棠叫道:“小侠客请到里面吧。”少爷纵身形登阶脚石上亭子。少爷一看,心中暗道:“好阔的一座亭子。”汉白玉矶石头的柱子,亭子当中,大石头的月牙桌,西面放两张青石的椅子,南北两张青石板凳,幽雅清洁,连一个尘土星儿都没有。四外观看,波浪滔滔,惟有东南角有一片大苇塘,苇子有一丈余高,西北角有一片小苇塘子,除去这两片苇子,一望无际,俱都是水。少爷又听林士佩说道:“将水牢打开请他进去吧。”少爷闻听,心中说道:“我以为就在此亭内呢,死了也落一个幽雅干净。原来水牢在亭子底下呢。”喽卒将大月牙桌抬在一旁,月牙桌底下有一块大青石板,上有铁环子。将青石板撬开,用铁棍支好,喽卒换好水衣,打着灯笼在前,倒下台阶,先进了水牢。林士佩也换上水衣,下了水牢,然后将少爷推入水牢。那水牢内的水约有二尺多深,少爷用脚一踢,四周围俱都是巨石,如同石头屋子一样。二尺多高的水,是由石壁的四角,有二寸多宽的缝儿,水由四外流入。虽然不见天日,可是活水。当中有木桩子,木桩子上下有铁环,上边有铁环,为的是吊头发的,下边的铁环是捆脚腕子的。林士佩吩咐,先将少爷的腿腕子捆在木桩上,又吩咐喽卒将少爷发髻打开,吊在上边铁环之上。老喽卒头目说道:“叫少爷多活两天吧。咱们这辈子当喽卒,下辈子还当喽卒吗?”列位,喽卒这明明是骂林士佩呢,无奈林士佩是客情,不好意思答话,于是只捆了二足,没吊起发髻。喽卒们与朱甘棠等出了水牢,说道:“咱们两只船共来了十二位,此处留下六名喽卒,每日换班看守。”林士佩与朱甘棠等回归大寨。喽卒们见林士佩、朱甘棠走后,大家遂将小船撑到苇丛中赌博去了,暂且不表。

且说少爷下在水牢之内,到了第二日午刻,就听水牢上面青石板掀开。少爷抬头向上观看,见一位白胡子老头,穿着一身青衣服,外罩水衣,托定一个四方托盘。水牢内黑暗,少爷看不甚真。老者背后有个十五六岁之人,也是一身青衣服,外罩水衣,手提一个小锡壶,端着一瓷杯。一老一少顺着阶脚石而下,二人下得水来,老者说道:“我们总辖寨主说,没有饿死之罪。”用手一指少爷说道:“你看我们给你送吃食来啦。我可不敢放开你,我用筷子喂你。”少爷说道:“你是何人?”老者答道:“我是瓢把子的老家人韩福是也。”又一指后面少年说道:“他是书童韩喜。”少爷一笑说道:“原来是两个贼奴呀。少爷不吃,快滚出吧。不吃贼饭,怕污了少爷的五脏。”韩福说道:“你不要开口骂人啊。饿你三天,看看你有本事没有?”遂说道:“喜儿咱走,真不识好人呀。”一老一少上了亭子,将托盘放在月牙桌上,将青石板放好,少爷仍在水牢受罪,并未饮食。少爷方下水牢的时候,有火气助着,不觉水凉,后半日火儿消下去啦,可就觉着凉啦,筋骨皮肉痛麻,少爷也不知黑天白日。天有定更来天,少爷自己思索:“想我有生以来,父母何等的疼爱?婆子下人,终日伺候着,还嫌不自由。悔不该在莲花湖贪玩,失去宝刀,被人拿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身在水牢之内。”杏子眼一转,泪如雨下。“我若死在水牢之内,若被我父母知道了,岂不疼死?久后萧氏门中绝了香烟,谁是后代根苗?可惜我今年才十四岁,生有处,死有地。”少爷自己正在叹息之时,就听上面青石板钢环子响,咔嚓一声,将青石板掀开。少爷抬头一看,一道绿火光,借火光一看,有一人青脸红发,压耳红毫半尺余长,火筒绷在左肩头上,红胡须扎煞,好似赤线一般。萧银龙叹道:“命强人欺鬼,时衰鬼摸人。莲花湖果有妖魔鬼怪,叫妖怪吃了倒好,省得受水牢之罪。”就听阶脚石登登登,下了水牢,来到近前。少爷思索:“妖怪若是吃人,必先吃脸面。”遂闭目等死。那人在少爷背后轻轻拍了一掌说道:“你闭眼干什么?我前来救你来了。”少爷问道:“足下何人?”睁目一看,吓得少爷又将眼当时闭上,暗道:“压耳红毫,令人可畏。”只听答道:“我是你二大爷。非自己爷们,谁来救你?”少爷心中暗想:我们原是大清国的人,迁居台湾只有十余年耳。我父结交天下英雄,大清国我父朋友甚多,未听有这么一位蓝脸红须的二大爷。少爷寻思至此,遂对那人问道:“您既是我二大爷,您可知道我是何人吗?”蓝脸之人说道:“你不是龙儿吗?大名叫银龙。自幼看着你长起来的,焉能不知呢?”少爷闻听,叫道:“二大爷,不错,不错,我是您小侄龙儿。”只见那红胡须人亮出匕首刀,把桩上绳子挑断,胳臂上绳儿解开,叫道:“银龙,你活动活动吧,大概被泉水浸坏了。”说着话,向前搀扶着银龙,来回活动了一会,银龙这才觉着身体轻爽。那人说道:“赶紧出水牢吧。”银龙说道:“我的腿有点麻木不仁,请二大爷将我抱出水牢吧。”那蓝面之人说道:“少时可抱着,如今这大年岁怎么抱呢?我用飞抓将你英雄带抓住,将你提出水牢吧。”银龙说道:“那更好啦。”遂将英雄带用飞抓抓好,那蓝面之人将银龙向上一提,提到刚见天时候,银龙向上一直腰,将蓝面人的鬼脸胡子撞落。少爷仔细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大姑娘。银龙忙问道:“你是何人?前来救我。”姑娘说道:“事已至此,也不必瞒着啦。我前来救你可是偷着来的,你若到了大寨,千万可不许说咱俩人在此接谈。我本是五十二寨头寨老寨主踏雪于丰恒的二姑娘。”银龙闻听,原来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不由得脸儿一红。又听姑娘说道:“咱们既是夫妻,又是家长爱好结亲,早晚你别闹小脾气就好啦。可有一宗,在此处咱能说话,若是到了大寨,我可绝不能跟你接谈。咱们快逃走吧,我扶你走几步儿,现在小苇塘有我的小船。”银龙说道:“我的四肢无力,不能凫水呀,一步儿都走不了。”姑娘无法,说道:“那么待我呼唤水手。”由兜囊中掏出呼啸一吹,哪知道水手孙三在船上睡着啦,愈吹呼啸,愈不见孙三到来。原来孙三有个外号,叫睡不醒,他是有空儿就睡。姑娘来的时候,还嘱咐他你可千万别睡,他见姑娘向水牢凫去,当时他躺在小船上就睡着啦。姑娘吹着呼啸,不见孙三到来,姑娘遂对萧银龙说道:“那个水手孙三本是睡不醒,想必他又睡着啦。咱不可在此耽误,倘若出了是非,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虽未受重伤,在水牢内被水泡的当时不能动转,如果查山喽卒前来,他们人多势众,咱们是自受其苦。况且我是偷着来的,传说出去,于名誉上很不好看。你既然不能凫水,那可没有法子。孙三该死的睡着啦,只好我背你奔芦苇内小船吧,好在十几丈远,我也许背得了你。”少爷萧银龙处在这个光景,真是英雄气短,不由得打了一个唉声。姑娘一下腰,少爷趴伏在姑娘背后,姑娘两手将少爷两腿一拢,跃入水中,少爷两手将姑娘的粉颈搂了一个结实。姑娘说道:“银龙你要将我勒死?我喘不出气来啦。我背后有鸡爪双镰,你两手搂住鸡爪镰,可别勒我的脖子啦,我实在喘不出气来啦。”少爷闻听,这才松了手,捋住鸡爪镰。但是姑娘的水性本来平常,年幼的时候跟于老寨主学的一点水性,自己在水里凫着还费劲呢,如今身后又背一个人,哪有前进的力量呢?在水内扎挣着凫了三五丈远,就觉着浑身无力,骨软筋麻,不能前进。姑娘回头叫道:“银龙,你能够慢慢凫两步吗?我在水里搀扶着你行不行啊?我实在凫不动啦,您看我都要累死啦。”银龙说道:“此时我觉着稍微有点力气,大概你扶着我许能行。”姑娘说道:“只要你上身晃悠着不沉底就行,我就能拉着你走。”语毕,银龙由姑娘背后下来,姑娘用手搀着,银龙尚能支持着凫,不至于沉底。正在此时,就见前面一只战船破浪而来,鼓声喧天,锣音震耳,船头上站立一人,手擎六十二斤半重狼牙钻。姑娘抬头一看,只吓得浑身立抖,少爷萧银龙此时惟有听天由命,一语全无。看看林士佩战船赶到,姑娘叫道:“银龙!事已至此,只可拚命而已。宁可死于贼人之手,绝不能生还。你是不能动手了,我迎上前去与贼人动手,杀一个我够本,杀两个咱俩人全都不白死,杀三个咱们赚一个。林士佩这样恶贼,是跟咱们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语毕,姑娘撤出鸡爪双镰,直奔林士佩的战船迎来。此时,萧银龙在水内必定得淹死了。列位,萧银龙在水牢内,被水浸得筋骨麻木不仁,此时由水牢内出来,稍微活动活动,在水内可以勉强支持,晃悠着上身,也就是不能沉底而已。

闲言少叙,且说姑娘迎到林士佩大船切近,看看两下兵刃相接,正在此时,就听见东南方上一声痰嗽,叫道:“林寨主不要动手!萧银龙不是外人,乃是老夫的表侄。姑娘不要造次,老夫于丰恒来也!”姑娘一见天伦到了,忙转身向苇丛中凫去,并用手点着萧银龙道:“你看看,这都是为你,有多不好看哪。”银龙说道:“谁叫你来的?”不表未过门的夫妻互相埋怨,再说于老寨主对水八寨寨主说道:“萧银龙是我之表侄,他是来到莲花湖游山观景来啦,并没有什么作用。皆因为丢了宝力,一时的情急,故此在山内与绿林道的人动手。”水八寨八位寨主俱各低头不语。林士佩说道:“昨天将萧银龙拿获的时候,他也没提您一句。莲花湖乃是铜帮铁底的山寨,就怕有里应外合的人,闹出是非来。”老寨主于丰恒一听,林士佩说话有点藐视老寨主,老寨主心中大为不悦,叫道:“林士佩!莲花湖是我的山寨,我是老寨主,你在莲花湖是客情,你管得着莲花湖的事吗?想当初你父千辛万苦创造的莲花峪,你子承父业,不能率众,莲花峪冰消瓦解,你弃山而遁,苟延残喘,逃奔莲花湖。你若是识时务的君子,你就当隐姓埋名。世界上还有你这样的英雄?在莲花湖要住着,住一个仁义水甜,也不枉是朋友,何必挑拨是非,多管闲事?终久落一个小人。莲花湖都是正人君子,规规矩矩,没有你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朋友。何必多管闲事呢?萧银龙乃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探莲花湖还打发孩子来吗?你不必借刀杀人,有本事自己报仇雪恨,上能对你亡故的父亲,下能对你莲花湖的宾朋。要想借刀杀人,可以不在莲花湖。莲花湖以你是好朋友,我以为你是当时的英雄,知礼知义的君子,原来你是不知尊敬长上、任性胡为的小人。”水八寨八位寨主一见老寨主大骂林士佩,俱各低头不语。林士佩有心要与老寨主翻脸,无奈又恐怕韩秀不依,况且自己是避难的时候,倘若弄僵了火,更不方便了。林士佩思索至此,脸上一阵红,一语全无。

正在此时,就听西北上锣音响亮,一只采莲大船破浪而来,船桅上旌旗飘摆,上书斗大一个韩字,只见韩秀站在采莲大船船头上,怀抱令字旗。林士佩正在无地可容之际,见韩秀到来,返身直奔韩秀采莲船凫去,来到采莲船头,用狼牙钻一点船岸,纵上船去。来到韩秀的大船上。韩秀问道:“林大哥,是保镖的前来搭救萧银龙吗?”林士佩答道:“非也。镖局子就是来了千军万马也不足为虑,就恐怕你莲花湖的人里应外合,勾谋外人,莲花湖难免危险。你看,现在老寨主于丰恒来了。并且是姑娘搭救萧银龙,姑娘背着萧银龙由水牢内出来的时候,我正赶上,要不然人不知鬼不觉,已将萧银龙盗走多时了。况且姑娘背萧银龙,恐怕于你莲花湖的名誉不好听啊。此事关乎你莲花湖的内事,愚兄不便多言,贤弟可不要受了里应外合之计。”韩秀闻听,微然一笑,叫道:“兄长且请船后休息。老寨主与我父亲生死之交,我父亲临终之时,曾托付于老寨主,老寨主与我是自己爷们,绝无他意。兄长不要过虑,小弟自有办法。”林士佩羞惭退到采莲大船后面去了。

于老寨主见林士佩在韩秀耳旁说了半天话,心中明白,这小子必定是挑拨是非。跟着也奔采莲大船而来。来到船旁,韩秀双手一拉老寨主的手腕,将于丰恒拉上大船,叫道:“于叔父!您这是何必呢?莲花湖您怎么还带着家伙出来呢?”老寨主叫道:“韩秀!你不用和我动生意口。有事但听君子讲,是非休听小人言。要说近可是咱爷们近,林士佩方才在你耳旁说些什么?萧银龙本是我的表侄,他是前来望看我来啦。他没直接到老后寨去,他贪玩莲花湖的景致,在后山上游玩,夜晚在船上多吃了几杯酒,你兄弟于化龙与他玩笑,将他金背折铁宝刀盗去,他醒来不见宝刀,遂追下船来,他没追着你兄弟,误落陷坑被获。也是他年幼无知,未提我是他表叔,被你将他下在水牢,现在宝刀在我的后寨呢。昨天是十五日,你在中平大寨演武,今日休息很早,故此我未惊动你。我本意先将银龙救出水牢,明天我再到中平大寨给你一个信,又因为我这几日眼睛上点火,所以我叫你妹妹跟我来的。正在救萧银龙的时候,水八寨八位寨主赶到,我那小船上的水手害怕,将船藏在苇丛之内,我去找船去啦,你妹妹此时就要与林士佩动手,幸亏我当时赶到啦,你妹妹未遭毒手。韩秀,我且问你,萧银龙是我的表侄,被你下在水牢,我若是今天将他救走,明日我到中平大寨给你送信,行不行呢?”韩秀叫道:“叔父!事从两来,莫怪一人。他并没提您是他表叔,他若提您是他表叔,侄儿焉敢将他下水牢?侄儿应当以上宾相待。换一句话说,就是侄儿的亲朋,若是误入后寨,被您拿获,他要不提便罢,他要提起与侄儿是亲朋,您也不能加害呀。萧银龙本是一个小孩子,皆因为他父与胜英是盟兄弟,前者镖行窃探莲花湖,侄儿曾追到漩涡水处,他们已经渡过河去。若是没有胜英前次窃探莲花湖,侄儿今日也不能多这个心哪。既然是您的表侄,我小侄当到后寨赔礼,那就没有别的问题啦。但是不知道就是萧银龙一人前来,还是另有别位?或是有镖行之人呢?”于老寨主答道:“现有一只大船,还在山坡上停着呢。十名水手,一位管家,并无别物。”韩秀说道:“既然如此,您就请回吧。我用船将您送回如何?”老寨主答道:“我现在有一只小船在苇丛之内,倒不用你送我啦。”语毕,于爷由采莲大船上纵下,破风踏浪,奔萧银龙而来。

再说,姑娘方要与林士佩拚命,只见父亲到了,姑娘遂奔苇塘中凫去。到苇塘子里一看,孙三睡得正在甜蜜之际,还直打呼声呢。姑娘气得杏眼圆睁,扬起玉腕照孙三嘴巴子打去,一个嘴巴子将孙三打醒。孙三揉了揉眼睛,说道:“什么事呀?”姑娘说道:“我还嘱咐你别睡觉,你这一会儿工夫就睡着啦。你看闹出多大是非来?韩秀的大船也来啦,水八寨八只大船也来啦,你看闹得天翻地覆,几乎闹出几条人命来。得啦,你快救那个小孩去吧。”语至此,姑娘用手向水面上指萧银龙。萧银龙此时在水内晃悠着身躯,只可不能沉底,可不能向前进。孙三将船急忙摇至萧银龙的跟前,将萧银龙拉上船来。萧银龙心中明白,姑娘方凫到苇塘之内,就由里面出来一只双橹小船,不问可知,一定是来救自己的。上了船问道:“姑娘呢?”水手孙三答道:“凫水回归大寨去了。”孙三一看少爷长得真漂亮,心内说道:“无怪乎姑娘偷着来救呢,长的这样好,真爱人儿,连我都爱看。” 

不表孙三心中胡思乱想,且说于老寨主此时已经到了小船切近,上了小船。萧银龙叫道:“于叔父!小侄给你老人家行礼。”说着话,趴在船上磕头。于老寨主看着银龙被水浸得脸儿粉白,可是眉清目秀,真不亚如处女一般。于丰恒赶紧用手相搀叫道:“侄儿免礼!”接着说道:“贤侄,你来到莲花湖,为何不先到老夫的后寨?你若先到老夫的后寨,见了我,然后你再往各处游玩,你用镰将荷花都给打了也没有说的。你这一来,几乎断送了性命。你父亲不放心你来,昨日你父亲来到啦。”萧银龙一听,心中一怔,说道:“我父在台湾,怎么来到这里呢?”于寨主说道:“皆因你走后,你母亲放心不下,终日啼哭,你的父亲无法,遂用一只小船,四名水手,星夜追赶,恐怕你有差错。不料想,果然不出你的母亲所料,竟闹出这样的大事情来。”银龙叫道:“叔父!我父亲若是不来,什么事都好办啦,我父亲这一来,可就不好办啦。明天韩秀若是到后寨送酒席,明着是给您赔礼,暗着是窃探有镖行之人没有。明天他到后寨,见了我父亲,他必然得问,您必得给介绍,皆因为我父是成名的侠客,绝没有隐藏的道理。他若知道了我父前来,这里头可就有了是非啦。”于爷说道:“咱先回到后寨再作定夺。你父此时心中不定有多么不放心呢。”说着话,来到了后寨。萧三侠闻听银龙与于老寨主来到,赶紧从屋中向外跑。列位,为老人的疼儿子,全都是这样。萧三侠迎出来,一见银龙被水浸得脸上雪白,嘴唇是黄色的啦,心中不由得难过,打算要数说儿子几句,又恐怕儿子心中不好过。来到上房,银龙换好了衣服,于爷叔侄与萧三侠父子爷儿五位摆好酒席,入座饮酒,银龙献策,于爷要弃山而走。银龙叫道:“二位老人家,韩秀所讲到后寨赔礼压惊者,一定是暗查老寨主后寨。那时节要查出我父在此,韩秀不跟您直接反对,必叫别人跟您反对,咱们爷儿几位,打不出莲花湖去。”少爷这一席话,正对于爷的心意。前十余年,贾七爷就劝于爷弃山归正,教子读书,当时于爷不舍山寨,致与贾七爷僵了火,十余年两家未通音信,骨肉之亲,竟因此断绝来往。今日银龙又说话,于爷深为赞成。饭毕,于爷与二位姑娘相商,惟独大姑娘不愿意,大姑娘说道:“我们俱都生于此处,若是搬到别处去,没有在莲花湖便利。”二姑娘银凤对姐姐说道:“咱们搬到大地方去,与萧大爷一宅分两院,住在一处有多好哇。在山上怎么好也是山大王,终久不能出头露面。”爷儿俩劝了大姑娘多时,大姑娘这才点头。丫环婆子搬运东西,五条小船,一只大船,天到五更来天,才将物件搬运完毕。萧家父子与于家叔侄在大船上,后面小船姑娘丫环婆子,直奔清江湖口而来。船行一里余地,就听高山上的钟响如雷。萧爷问道:“于贤弟,这是什么响亮?”于爷说道:“这是高山上聚众钟,此钟在中平大寨,莲花湖有紧要之事,鸣此钟时,五十二寨寨主俱都到中平大寨。没有紧要之事,不可鸣此钟。”于爷叫道:“水手!诸位赶紧用力开船!出去六七里地,撞出清江湖口,就没有事了。”向西又去一里多地,前面有一片水竹,过了水竹可以直往清江湖口。方过了水竹,就见清江湖口内,大小船桅雅赛高粱地一般,战船一只挨着一只,用大绳联在一处,排了两层战船。韩秀采莲大船船头向北,桅上挂着大旗:“莲花湖韩”,斗大之字,韩秀独坐金交椅,怀抱令字旗。水八寨八只战船列于韩秀大船西,旱八寨八只大船列于韩秀大船东,中平八寨八只大船列于韩秀大船后。韩秀左右站着四位大汉,怀抱金银铜铁八只大锤。韩秀背后站定宝刀将韩殿魁,背定折铁宝刀,白面长髯,威风凛凛。韩殿魁背后站立绿林英雄二百多位,俱是黑白两道、水旱两面江洋大盗。这个战场大小战船约有二百余只,喽卒各执分水青铜刺,弓上弦,刀出鞘,有两千余人。

再说,于寨主收拾细软的时候,韩秀早派人窃探老后寨,探子见老后寨搬运东西,遂回归中平大寨报告韩秀。韩秀又遣林士佩打探虚实,林士佩回中平寨,对韩秀道:“老后寨现有一个戴鸭尾巾的老头,大概许是胜英。必然是里应外合,前来攻打莲花湖,见事不佳,他们弃山而逃。韩贤弟早作准备。”韩小帅说道:“林大哥,我怎能与我于叔父反目呢?”林士佩叫道:“韩贤弟,这有何难!不必与老寨主变脸,他们打清江湖口走,咱们只要戴鸭尾巾的老头与萧银龙,不与老寨主相干啊。”韩秀说道:“此计甚好。”遂传出号令,叫二十四寨寨主奔清江湖口,由打四更多天,就到了清江湖口。于爷到湖口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正向前走之际,只见刀枪如麦穗,剑戟似密林,撑船的水手不敢前进。于爷说道:“船向前进,都有我呢。”于爷大船来至韩秀采莲船切近,韩秀叫道:“叔父!意欲何往?”老英雄手捻黑髯,叫道:“韩秀!你率领众寨主,要去哪里?”韩秀说道:“您欲何往?”于寨主说道:“我回归故里,要为民去了。船上的东西都是老后寨的,别位东西,一草一木都没有。”韩秀说道:“叔父不欲占山为王,您要是给我一信,我必然送您走;您不给我信,我也不敢拦阻。您并肩那位老头是何人?”于爷答道:“你问此公啊?震三江萧三侠,他乃是我的盟兄。我弟兄背后这三个小孩你都认识,萧银龙与化龙、化虎。”韩秀笑答道:“您乃是我之叔父,虽然异姓,您与我父情同手足,我不敢慢待长者。您老人家走与不走,我不加可否,你老人家得将萧家父子给我留下。三月间胜英探莲花湖,我没追上,震三江萧三侠与胜英乃是金兰兄弟。”于爷说道:“不错,我也与胜三哥是盟兄弟。”韩秀说道:“叔父,你老人家就将萧家父子留下吧。”于爷不大欢悦,说道:“实对你说吧,萧三侠与我是盟兄弟,又是儿女亲,萧银龙是我小婿。慢说是给你留下他们父子,你就是动一动他们衣服都不行。”韩秀和颜悦色叫道:“叔父!我可不敢跟您如何,恐怕众人不服啊。”于寨主道:“哪一个不服,与老夫较量短长。”韩秀说道:“叔父若如此,小侄无法了。”令字旗三展,由东面来两只大船,每船八名水手,将四只大船并在一处,方圆二十丈宽阔,四个铁锚下在东西南北。于爷之船在北面,韩秀之船在南面,韩秀吩咐四条小船,将三十二名水手接下大船。韩秀又叫道:“众寨主,哪一位临阵?”林士佩此时正在韩秀背后,说道:“愚兄临阵,捉拿萧家父子、于家叔侄。”此时林士佩正要公报私仇,转过船头,将狼牙钻戳在护船木上,甩了粉莲色大氅,十字绊英雄带紧了紧,问了问背后十二颗镖枪,囊中三只点穴镢,正了正粉莲色壮帽,银灰色短靠,蓝绳十字绊,胸前折叠蝴蝶扣,吉祥白的腰围子,银灰的底衣,足登燕云快靴,细腰窄背,剑眉朗目,不亚如三国的吕奉先,列国的子都,真有三国周郎的毒狠。北面船上萧、于二位老者身后,就是三位小爷,俱都十四岁,后面船上两个姑娘。林士佩这明明是以强压弱,欺负老的老小的小。早有一只小船横在韩秀大船头前,林士佩起下狼牙钻,纵到小船,由南向北送。小船离大船相隔一丈来往,纵到大战船之上。林士佩应当站在战场当中,他直接就纵到战船的北面,抖丹田一声呐喊:“萧家父子、于家父女,哪个不怕死,前来战船迎战?”萧三爷闻听此言,忙将大氅一脱,摸了摸紫金毒药叉紫金镖,伸手揠刀。原来,于化龙盗去宝刀,在老后寨已经还归故主。于爷说道:“老兄长你要何为?不论在哪里打仗都是您先动手,惟独在莲花湖得叫小弟临敌。”五只载家具的小船,腾了一只,于爷上了小船,四个水手送到大船,离战船一丈远,于爷一纵身上了战船,一声呐喊:“鼠辈小儿林士佩!你敢在莲花湖逞能。”韩秀在南面大船上压住阵角,高声呐喊:“林士佩,可不许伤我于叔父!”于爷行龙过步,点钢镢奔林士佩就打,林士佩闪身形并未还招。于爷第二招二龙吐须,奔林士佩二目,林士佩向东一闪身躲过。于爷又双锋贯耳点去,林士佩向西又一纵身,说道:“老儿,我让你三招。”于爷第四招连肩带背又点去,林士佩一横钻,用尽平生膂力,向上一绷,紧跟着一推,就听当啷啷声音响亮,于爷点钢双镢出手,绷出一丈多远,点钢镢落水,于爷虎口震破,臂膀发麻。林士佩摘钻头立钻纂,奔于爷脖颈打去。于爷将头一伸说道:“林士佩小儿打来。”韩秀一看于爷要有性命之忧,遂叫道:“林士佩,不许伤他老人家的性命!”钻到脖颈,林士佩将钻停住,用钻杆推于爷说道:“老儿逃命去吧!”于爷由大船上纵入水去,将镢摸起,破风踏浪,奔北面凫来。萧爷一捋于爷的手腕说道:“贤弟如何?”于爷说道:“略带微伤,虎口震破。”萧爷闻听,勒十字绊,紧英雄带,要奔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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